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敞开了。
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从厨房里缓步走出,徐岚有一瞬间的晃神。注目片刻,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阿姨。”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眉目舒展。
徐岚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道:“邵嘉珩?邵嘉哲?”
邵嘉哲颔首:“阿珩是我亲弟弟。”
这一刹,徐岚不禁在心中感慨,三年前景盛家园的邻居、晓智的师父,竟然也是邵家的孩子!那时女儿和“邵嘉珩”不来电,却和他亲哥好上了,这都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徐岚神色的波动没有逃过邵嘉哲的眼睛,他看了眼岛台上的菜问道:“阿姨今天是想过来给乔乔做晚饭吗?乔乔可能忘了跟我提起。我已经做了些,阿姨晚上一起吃饭吧。”
徐岚怔了怔,如果有人跟她说邵嘉哲和“邵嘉珩”是同一个人,她也不会怀疑。她对“邵嘉珩”的印象很深,他的音容笑貌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她一直觉得那孩子帅气、聪明、细心又仗义,虽然对苏语乔好像有点爱搭不理。当然,因为女儿和“邵嘉珩”同龄,两人八字相克,她也没打算撮合。
也不知邵嘉哲和“邵嘉珩”到底哪里不同,苏语乔竟看上了哥哥。
难道她那女儿是先看八字才谈恋爱?这么刁钻,能遇到个跟她命格互补的,这运势可真是极好了!
驱散复杂的思绪,徐岚尬笑:“我也买了菜,我也来做一些吧。”
“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歇会,我来做。”邵嘉哲转头去给徐岚泡茶。
给徐岚端来茶水,邵嘉哲打了声招呼后打算继续做饭。
徐岚叫住了他:“小伙子,苏家和邵家的恩怨你一定是知道了吧。苏家这边很介意,邵家真没一点意见?”
邵嘉哲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阿姨,邵家没什么意见,户口本在我这里,是长辈给的。”
徐岚在沙发上翘了个腿,端起邵嘉哲给她斟的茶,煞有介事道:“现在闪婚闪离也很多,你觉得婚姻应该怎么经营?”
这架势,让邵嘉哲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被考官临时抓住进行突击提问的考生。
他想了想,诚实道:“我也没有经验,还希望以后多向叔叔阿姨请教。我给乔乔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希望我能让她的世界永远充满爱和阳光。”
徐岚打量邵嘉哲片刻,见他神色自然又坦荡,心里掂量着,这么肉麻的话平时应该没少说,否则当着老阿姨的面说出口,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脸不红心不跳?
她又继续:“接不接受至少生两个孩子,有一个姓苏?”
“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名字我们都想好了。”邵嘉哲脸上浮现笑意。
徐岚原本还想问更多,但在这一刹,邵嘉哲的笑容,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禁想起,20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厂房门外的过道上,一个年轻男人听到工友呼叫,顿步转身回眸,却阴差阳错与她目光交汇。吹过走道的穿堂风里还携着初春的寒意,却搅得她浑身烧了起来。英俊的男人朝她勾了勾唇角,那一瞬竟让他们此生将彼此捆绑。
没想到时间飞逝,多年过去,她和苏秉杰经历风风雨雨,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
她眼前的邵嘉哲,笑容中带着坚定和从容,说话不多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徐岚知道,她的女儿一定也无法招架。
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何苏语乔能在她和苏秉杰面前表现得义无反顾。
“行吧。”徐岚懒懒地换了个姿势,“想要苏家这边点头,可能会很久,不过你们自己有能力顾好自己,那些也不重要。”
邵嘉哲暗暗松了口气,即便知道自己就是邵家的孩子,徐岚依旧如常,平易又温和,没有半点刻薄愠怒之色。他的这场突击考试应该勉强过关了。
“嘉哲。”邵嘉哲刚要转身,徐岚又叫住了他,“你和乔乔是怎么认识的?”
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让邵嘉哲忽然手足无措,他还没和苏语乔对过口径,该怎么回答合适?
“阿姨,是我追的她。她做主播的时候我是他的粉丝。”邵嘉哲考虑了片刻,回忆起苏语乔最初是何时接触到真实的邵嘉哲的,回答了徐岚的问题。
就在这时,密码锁开门的声音响起,苏语乔推门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大驾光临的徐岚,她在沙发上慵懒地斜斜倚着,像极了养尊处优的太皇太后。自己那长身鹤立的男朋友,此时正身姿笔挺地站在她跟前,神色复杂,活像刚经历了一场暗藏凶险的对话。
“妈,哲哥。”苏语乔跟两人打招呼后,一脸抱歉地对邵嘉哲说,“我忘了跟你说我妈要来做饭,不过你怎么在我家?”
“我也来给你做饭。”邵嘉哲语气淡淡,似乎有些无辜和无奈。
“哦,那你接着做,我和我妈聊聊天。”
一听这话,徐岚有些放心了,她大概知道这两人相处时女儿是什么地位了。
但徐岚没有忘记明察秋毫的任务,随即,她又以一种随口闲聊的语气问道:“乔乔,我之前一直没过问你,你和嘉哲是怎么认识的?”
苏语乔看了邵嘉哲一眼,一丝慌乱竟掠过了那张平时稳如泰山的俊脸。她自然意识到,老妈这“无心之问”恐怕是在“比对口供”。
她可不认为和“邵嘉珩”的初识算得上“认识”。要回忆起什么时候接触了真实的邵嘉哲,那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苏语乔眉眼弯弯:“那可太早了,我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没记错的话,我接触到这号人物时应该是在网上?他是模糊姐的粉丝。”
在徐岚做出反应之前,苏语乔敏锐地捕捉到,邵嘉哲刚才屏住的呼吸在此刻落了下去。
他又对她流露出了那种为她骄傲的眼神。
“口供”对上了!原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彼此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天生绝配,又多了实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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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下来,徐岚对邵嘉哲的印象很不错,除了长得好看又多金外,厨艺跟她家那口子也有得一拼。
再加上曾经“邵嘉珩”的滤镜,她对邵家的教养也相当满意,徐岚主动提出,回家后一定跟苏秉杰好好说说。
至于苏老爷子,据徐岚透露,他最近因为离婚一事元气大伤,已经瘫倒在病床上了。
苏老爷子现在对风水大师的话完全不信了,还说陆菁嫁进苏家会兴旺家族,却没想到这场婚姻因女方出轨闹得一地鸡毛,而陆韬离开金豫集团时还挖走了一票核心骨干,最后还是苏秉杰帮他收拾残局。老一辈,终究是落幕了。
临走,邵嘉哲又对这位未来丈母娘使出了“杀手锏”。
徐岚收下了一套昂贵的稀有金珍珠首饰。苏语乔一眼认出,这跟自己那两套珍珠首饰同款。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徐岚自然是笑逐颜开。
“你们工作忙,也不一定有空去我家里坐坐。我最近时间比较多,有空就过来做饭。”徐岚笑容满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与他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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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后,苏语乔在梳妆台前打开瓶瓶罐罐开始护肤,一边和邵嘉哲聊着天。
“几个月前,你为什么会在那家店多买一套珍珠首饰?”苏语乔心里很好奇。
邵嘉哲的语气不咸不淡:“那时候就想到要孝敬丈母娘了。”
“哦?”苏语乔感到不可置信。
“那时就想娶你了,跟你说过的,你不信?”邵嘉哲对苏语乔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宇间似乎染上薄怒。
“都已经想到要偷户口本结婚了,也没见你好好求婚。”苏语乔轻嗤。
这话一出,邵嘉哲本能地心头一紧。
没错了,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撒娇。
邵嘉哲心里苦笑,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就偏爱受她这种“虐”。
苏语乔说完,见邵嘉哲没吭声,疑惑地转头看他。只见他正从衣柜里随意翻出两件外套,其中一件劈头盖脸地给她扔了过来:“走,下楼,去2001。”
大半夜的又要闹哪出?!
话还没开口问,又见他极为欠揍地催促着她:“磨磨蹭蹭干嘛?有事找你帮忙。”
苏语乔不情不愿地披上外套。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求人帮忙从来都不会好言好语。
徐岚还夸他情商高,他的情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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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2001房的大门打开时,室内灯还没亮起,苏语乔就闻到了扑鼻的花香。
待满屋灯火通明,还装在纸箱里未被拆封的一屋子玫瑰落入眼底。娇艳如烈焰,层层叠叠,争奇斗艳,场面热烈得让心脏都鼓噪起来。
苏语乔脱口而出:“你要求婚?”
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透出几分得意:“你要我帮的忙是拜托我做邵太太?”
呵。
邵嘉哲早就料到,这女人在紧要关头一定会大煞风景。
他神色浅淡,平声答道:“不,想跟你一起把花搬去你家。徐阿姨不是说还想来家里坐坐?那就明天再请她过来,这次鲜花迎接,隆重招待。”
“……”
苏语乔无语片刻,仔细打量着邵嘉哲的神情,男人态度认真又郑重,对丈母娘的敬重显而易见。
点头。
她只好艰难地、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是,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如果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失落,岂不是搞得像她对他逼婚一样?
但是,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怎么都迈不开腿。
内心挣扎片刻,苏语乔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确定要摆这么多玫瑰花招待我妈?她可能会怀疑你跟我求婚,还是当着她的面。”
话音刚落,邵嘉哲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幽邃的眼眸微微颤了颤,面无表情地回问她:“那你想吗?”
“想什么?”苏语乔心情低落,脑子也宕机。
“我今天有点纠结。”邵嘉哲无端端说了这样一句话,说话间,纠结的神情也浮现在了他那原本凌厉的脸上。
“你不是都通过了我妈的考验了吗?纠结什么?”苏语乔虽然沮丧,依然忍不住踮脚去揉他的发顶,像哄小孩一样以示安慰。
邵嘉哲叹了口气,像是真的难过:“我的计划总是被打乱,那还要不要进行了?”
计划?
“计划”两个字落入耳中,苏语乔的心竟不受控地“怦怦”乱跳,似乎当场就要撞破胸腔。
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捉弄她?!
“那我能不能帮你?”苏语乔扬起脸,把期待和紧张都写到了脸上。
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男人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躬身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头,语气难掩郁闷:“我今天早早回来,本想给你做顿饭,把家里布置好,然后再来个惊喜求婚的。”
男人刚刚逗了她一通,这才说了实话。
苏语乔的呼吸一滞,心里竟涌上感动。虽然,原计划在实际执行过程中突然生变,变成了他给苏语乔母女做了饭,家里没来得及布置好,还匆匆忙忙给未来丈母娘送了礼。
“计划还能进行,你的求婚依然让我惊喜。”苏语乔用侧脸轻柔地蹭了蹭男人的脸。
听罢,邵嘉哲似乎受到鼓舞,立刻贴着脸回蹭她:“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挑了今天吗?”
苏语乔摇头。
男人的话音很轻,苏语乔却听得清清楚楚:“我不想过了今年才娶到你。查了查,明天是今年最后一个宜婚嫁的吉日了。”
苏语乔吃惊地捧起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片刻,狐疑地跟他确认:“在你的计划里,明天咱俩就要去扯证了?”
邵嘉哲眨着眼颔首。
原来搞了半天,真正想逼婚的人是他!
转瞬之间,男人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但也浮现出了几许忧郁:“按计划,我原来以为都能成行。但今天你妈不是说你爸还没松口吗?”
“哦~”苏语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笑非笑,“你原本是计划越过苏家长辈,通过讨好我,直接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却没料到我妈突然杀过来了。”
男人好看的眼睛充斥着复杂的情绪,眉眼褪去锋芒,却因幽邃而更显深情。
不去正面回答她的猜测,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红色锦盒,语气斩钉截铁:“后面的计划以后再说,现在就把前半部分完成。”
邵嘉哲极为郑重地把盒子打开,动作小心翼翼。
晶莹璀璨的钻石映入眼帘,也将男人托着锦盒的手衬得白到发光。因那优雅虔诚的姿势,钻戒更被镀上了神圣的色彩。
这只是漫长岁月里稀疏平常的一分钟,又是无数个一分钟里最为动人的瞬间。
苏语乔再次将这画面看成了慢动作的电影片段,每一帧都格外珍贵。
桀骜和斯文、高傲和深情、霸道和温柔,这些看似矛盾的特征,都被电影荧幕中的男人完美地诠释出来。
“苏语乔,请你嫁给我。”这一刻,邵嘉哲的声音无比恳切,“帮个忙,给我履行承诺的机会,让你的世界充满爱和阳光。”
视线刹那间变得模糊,苏语乔猜测男人已经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泪花。
但她还是状若轻松地将目光投向那盛钻戒的锦盒,然后主动伸出胳膊,一把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又充满欢欣:“老公,到床上给我戴上。”
一片模糊中,她努力地想去观察着男人神情的变化,却因泪眼婆娑看得并不真切。
然而,暧.昧又愉悦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乔乔第一次这么主动,看来以后得天天变着法子跟你求婚。”
“……”
苏语乔揉了揉眼睛,不用看也能想象,男人此时的神情有多么得意。
紧接着她的身体陡然悬空,男人驾轻就熟地将她横抱入怀,再也无人理会那些华而不实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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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绵长又炽烈的吻中,那枚晶莹的钻戒悄然戴到了苏语乔的无名指上。
战事停歇之后,邵嘉哲还是习惯性地搂住苏语乔。这个女人,每一次都超越他的期待。
也许她至今不知,她对他有致命吸引。
也许她生来就是为了蛊惑他存在的。若不是天生绝配,天理难容。
似乎是被邵嘉哲折腾得够呛,苏语乔嗓音已然沙哑,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即便是断断续续的叮.咛,在他耳里都像是在撒娇。
“当心明天起不来。”
“起那么早干嘛,明天我俩约好的不是午饭后才去看项目吗?”邵嘉哲的声音变得慵懒,似乎即将坠入梦境。
“明天日子好,去民政局领证的人肯定少不了。”苏语乔打了个哈欠。
“什么?”刚要入梦的邵嘉哲仿佛被一把拉回了现实。
“噗嗤。”邵嘉哲那猛然惊醒的神情,让苏语乔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他眼皮底下:”喏,我刚才发了朋友圈。”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邵嘉哲看到,苏语乔发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二条朋友圈信息。图片虚化了背景,凸显出一只戴着婚戒的手,手如柔荑,纤指如玉。配文:“我同意了。”
“手很美。”邵嘉哲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
苏语乔的笑声一直没停:“你看谁点赞了。”
邵嘉哲定睛,凌晨两点半发出的信息,苏语乔的朋友圈收获了两个点赞,分别来自徐岚和苏秉杰。
他愕然地撞上苏语乔的视线。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爸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苏语乔眉眼弯弯。
斟酌再三,邵嘉哲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口:“不,我惊讶的是,你爸妈体力居然都这么好?”
“……”
瞅到男人瞬间变得清醒又玩味的眼神,苏语乔飞快地用被子遮住了头:“我爸给我发信息了,明早我们扯证,他们俩口子也会来的。快睡吧!”
“苏语乔,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爸!”邵嘉哲的声音也变得玩味,那股狠厉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你赢了!你赢了!老天保佑,大吉大利!”
苏语乔以后再也不敢低估这个男人的骄傲了。
她深深相信了他,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是大吉大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