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金纱般洒下,太子一行正沿着蜿蜒曲折的官道缓缓前行。出使队伍稀稀落落,老弱的侍从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蹒跚,整个队伍显得寒酸而冷清。
太子身为质子远赴晋国,身边仅跟随着寥寥数位贴身近卫,其余随从多是年事已高的内监,他们面容憔悴、神色倦怠,全然不见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就连太子车架都破旧简陋,车轮滚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车身摇摇晃晃,仿若一阵风便能将其吹散架一般。
车驾上悬挂的帘子,在风中瑟瑟发抖,沙沙作响。
车队之中,一位侍女身姿轻盈,微微颔首,极力隐匿自己的身形,不让旁人察觉。她双眸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眼神中满是戒备之色。
远处的长亭里,周若芙蛾眉紧蹙,美目紧紧锁住太子的车驾,忧虑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她心中所牵挂的却并非太子,而是那位乔装成侍女的女子。
忆起前世,玉篆姐姐为了救自己,毅然舍弃了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的机会,最终为护她周全,惨遭横祸,香消玉殒。
而今生,玉篆姐姐顺从自己的本心,选择了追随心上人,周若芙又怎忍心阻拦?
金钨和金风静立在周若芙身后,亦是满面愁容。她们四人同为郡主的贴身丫鬟,自幼一同长大,郡主待她们亲如手足,还曾专门延请名师教导她们各自擅长与喜爱之事。谁曾想,如今玉篆竟背离她们,与太子私奔而去,这叫她们如何能不难过?
“郡主,您当真不阻拦玉篆吗?”金风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若芙沉默良久,轻声说道:“我尊重她的抉择,金风姐姐,派人暗中相随,务必护她周全。”
其实,对于玉篆的不告而别,周若芙早有预感。近些时日,玉篆姐姐的举止确有些反常,先前李虫也曾多次提醒,太子频繁出入玉篆书社,其用心昭然若揭,不得不防。
玉篆书社乃是周若芙在京城苦心经营数载的情报中枢,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但这书社终究也是玉篆姐姐多年来的心血,她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之路。
只是,太子绝非善类,此番接近玉篆,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暗藏阴谋,尚不得而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感情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玉篆聪慧机敏,心思缜密,又身怀篆刻印信,模仿他人笔迹的绝技,即便太子心怀不轨,只要她尚有利用价值,想必也会善待于她。
倘若太子对玉篆一片真心,而周若芙又横加阻拦,岂不是又要因自己的多疑猜忌,断送了玉篆姐姐的好姻缘?
“罢了,回府吧。”言罢,周若芙登上了回城的马车。
栎阳公主府内,栎阳公主慵懒地斜倚在花榭中的软榻之上,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心中畅快无比,最令她厌恶的承南王已身首异处,皇后也殡天而去,太子也被逐出京城,那些往昔令她讨厌之人,一个个都从她眼前消失了,而她,还逍遥自在地存活于世。
“哈哈哈……”她发出一阵阴森诡谲的狂笑。
栎阳公主虽双目失明已久,但那偶尔从眼中划过的狠厉光芒,却依旧叫人心惊胆寒。
一位身着粉色儒裙的侍女立在花榭边上,不经意间抬眸,撞上了公主的目光,顿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侍女心中暗自思忖:“公主的眼神好生恐怖,她明明看不见,却好似能洞察一切,真是自己吓自己。”
此时,夏嬷嬷缓缓走来,身后跟随着四位身姿婀娜的侍女。夏嬷嬷接过侍女手中的白玉药碗,毕恭毕敬地递到公主面前,轻声说道:“殿下,您该用药了。”
栎阳公主回首,目光空洞而涣散,还是失明之人特有的神情。
“放下吧。”她发出一声嘶哑低沉的命令。
“公主,这是老奴新近寻得的秘方,定能治愈您的嗓子。”夏嬷嬷满脸谄媚地说道。
栎阳公主纹丝未动,脸上毫无表情,可周围的人却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显然她并无用药之意。
她抬手朝着花榭边站立的小侍女指了指,哑着嗓子说道:“拖出去,喂狗!”
小侍女惊恐万分,满脸的不可置信,刚欲大声呼救,便被人捂住了口鼻,拖曳而去。或许直至生命的尽头,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招来这杀身之祸。
栎阳公主根本没有理会夏嬷嬷,她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棋子,心中暗自冷笑:“哼,我最是憎恶这粉色儒裙。”
午后的永安侯府荷花湖畔。
周若芙闲适地斜靠在船头,手中握着一杯美酒,乌黑的秀发松散地披落在肩头,几缕发丝俏皮地贴在她那白皙粉嫩的脸颊上。
她身上的衣带略显松垮,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四周荷香缭绕,粉色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是在与她一同静享这悠然闲适的时光。
突然,穆北驰飞身跃上船来,抬眼便瞧见周若芙双颊绯红,眼神迷离,那微醺的模样恰似一朵娇艳欲滴、肆意绽放的繁花。
他心猛地一揪,原本她怕周若芙因玉掌柜的离去而黯然神伤。 而眼前的此情此景,却让他的耳尖悄然染上一抹红晕。
“芙儿,你……可还好?”穆北驰柔声问道。
周若芙仰头,嘴角轻扬,眼中闪烁着灵动俏皮的光彩,慵懒地应道:“我无事,不过是这荷香太过醉人,贪杯了些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