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这会却想起了先前所说的,碰过那酸梅汤的人。
施施然上前说道:“皇上,此前,柔庶妃和马佳常在身边的丫鬟都去过膳房,碰过酸梅汤,柔庶妃还亲自去了...”
马佳常在接收到慧妃的眼神,立刻扶着并不显的孕肚上前说道:“皇上,您是知道的,妾这一胎惯爱吃酸的,这酸梅汤妾是日日都要用的,妾怎会往自己也要用的汤饮中下那会致人小产的马钱子?”
要说乌拉那拉常在小产,最高兴的当属同样有孕的马佳常在。
此时她生怕皇上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他唯一还存活的皇嗣。
却见柔庶妃在也伸出一双芊芊素手抚向肚子,说道:“皇上,妾是听闻孕中妇人皆爱饮酸梅汤,有见马佳常在和乌拉那拉常在也是日日都要饮,便也想尝尝,妾那日是带着月儿取得膳房,在赵管事眼皮子下盛了一碗酸梅汤,喝完便走了,哪里有机会会做些腌臜事?”
慧妃不屑的嘲讽道:“柔庶妃真是有趣,人家是有孕,你又没有身孕,去喝什么酸梅汤?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没准还收买了赵管事,那马钱子就是你放的吧!”
妤婉看向皇上,皇上方才还在难过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会仿佛才意识到,答应了柔庶妃暂且不公布她腹中胎儿,导致他也快要忘记了柔庶妃肚子已经有了一个快要满三个月的皇嗣。
“柔庶妃有孕了。”
皇上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又惊诧了几人。
“柔庶妃有孕了?怎么宫中从未听过?”
慧妃不禁打量起柔庶妃,刚弄走一个又来一个。
“前几日妾身子不适,皇上就宣了太医来把脉,如今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慧妃心中狐疑,柔庶妃有孕为何不晓谕六宫?皇上为何没给她晋位?
再看向皇上,皇上喜形不露于色,此时面上也没什么反应。
难道皇上不期待柔庶妃这个孩子?
“肃妃,乌拉那拉常在小产一事交由你继续调查,内务府的人会听你调遣,一旦查出,立刻前来禀告朕。”
说完,康熙帝就离开了延禧宫。
乌拉那拉常在撑着一口气,虽已经说不出话,却还在等皇上的处理。
听着松朵禀告,皇上未查出结果,宫中妃嫔宫里都搜出了马钱子,气的上不来气。
再听说皇上虽然痛心,但方才皇上亲口承认柔庶妃也有孕了,且腹中皇嗣已经三个月了,直接气的晕了过去。
众人回到宫中。
马佳常在立刻唤了彩云来。
“近些日子,少与永寿宫那边走动。”
慧妃给她马钱子让她害乌拉那拉常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段时间自己膳食里的马钱子正是慧妃所做。
虽说用量甚微,轻易觉察不出,但阿玛花重金给她求购的文犀辟毒筷却能查出百毒。
她仍愿出手加害乌拉那拉常在,不过是的确不想只觉得孩儿也要与人争宠罢了,况况且,即便被发现,她也可以哭诉是慧妃威逼自己,甚至想要夺走自己的孩子。
皇上看在自己是生育皇子的功臣的份上,定会宽宥自己。
永寿宫里,慧妃将小墨子唤来,让他将藏匿在花坛下的二两马钱子带着,一并送出宫去。
此次乌拉那拉常在汤饮里的马钱子就是她让马佳常在去做的。
这也是马佳常在投诚的敲门砖。
自己愿意抚养她的孩子,她就得为自己马首是瞻,待孩子落地,自己再寻个由头将她处置了,她可不养生母还在世的孩子。
当然,马佳常在这个孩子她也不真心想要,只不过是想着若是宫里只有这一个孩子,皇上会顾念孩子,多来永寿宫几次,她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怀上自己的孩子。
毕竟,马佳常在也服用过多次马钱子,只是自己为了不惊动人每次只放了少许,不会一击毙命,但于皇嗣而言,危害极大。
她却不知,马佳常在自始至终都没有服下过那些下了药的膳食,只有乌拉那拉常在,自从爆出有孕后,马钱子拌饭就没断过,最后这一碗酸梅汤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便没有这下了药的酸梅汤,乌拉那拉常在的孩子也怀不到足月。
兆佳答应回到宫里后,生生的喝了一大碗茶水。
吉祥又给自家主子斟满了茶水,关切的问道:“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兆佳答应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宫人在外伺候,低声对吉祥说道:“是马佳常在。”
吉祥惶恐的也看了看外间,没人。
这才低声回道:“小主何出此言?”
“马佳常在方才一直十分紧张,甚至不敢言语,昨日你我同去御花园,遇上的那两个宫女,方才我一想,正是马佳常在身边的彩釉和连翘!”
吉祥整日近身伺候主子,此刻却有些不懂了?
“可是连翘不是亲口承认是小如给她的马钱子吗?”
兆佳答应蹙着眉头,“那就说明想害乌拉那拉常在的人不止一个,连翘也不止收了一个人的好处。”
想起方才连翘那副害怕不知情的模样,兆佳答应愈加头疼,从前宫里只有她和张庶人,从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伎俩。
如今闹剧频出,而自己又只是个小答应,不由得害怕哪天就被无缘无故的卷入争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兆佳答应突然想起来柔庶妃,她曾于柔庶妃有过短暂的交谈,此人貌美又聪慧,后宫争斗虽时常波及到她,她却能次次脱身,就连怀有皇嗣都是等满了三个月才告知大家,偏生皇上也愿意帮她瞒着,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只是个庶妃,兆佳答应还没害怕到要去投靠一个尚且不是主位的庶妃。
但示好却是可以的,万一她哪日平步青云,得以位居高位,也会记得自己的好不是?
想着,兆佳答应让吉祥取了纸笔,研墨写下了一封短书。
妤婉就着茶水服下了保胎丸。
保胎丸的作用下,只要母体不死,孩子就不会出事,甚至还可以替母体分解毒药。
只要不是杀头大罪,这个孩子便能平安无事。
妤婉正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就见月儿神神秘秘的进了屋,递给了自己一张纸条。
“小主,这是永和宫吉祥姐姐刚刚偷摸给奴婢的。”
永和宫,兆佳答应?
妤婉打开了纸条,上书:姐姐,妹妹昨日瞧见彩香于连翘御花园碰头,交易马钱子与一百两银票,可查。
没有署名没有称呼,还算严谨。
彩香?马佳常在下的手?
但马佳常在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也不过才是常在位分,能有这手眼通天,往各个宫里放马钱子的本事?
自己宫里的马钱子是新来的可儿收了贿赂,放在库房的,星儿早就发现了。
可儿前儿主动要去打扫库房,星儿不动声色的同意了,并去搜查了可儿的床榻,找到了五十两银票。
随即就汇报给自己了。
虽说背主的奴才留不得,但背主的奴才太多了,打发了一个可儿还有别的,索性就暂时不理,让星儿多盯着些可儿。
但其他宫里,难道每个宫都有被马佳常在收买的宫人?
不说人心是否那么好收买,就这一人五十两的银票,自己、兆佳答应、崔格格宫里就得一百五十两,慧妃的奴才吃得好用的好,一百两怕是都买通不了,一个月例只有六十两的常在,如此阔绰吗?
妤婉想了想,吩咐月儿拿了笔墨,又在这纸条上加了一句:马钱子和银票来自永寿宫。
用的瘦金体。
月儿领命去承乾宫向肃妃娘娘讨要茶叶,末了将纸条偷摸扔进了装茶叶的茶缸里。
第二日,无事发生。
第三日,马佳常在身边的彩云、彩香都被带进了慎刑司,慧妃宫里的大太监廖德泰和大宫女尔晴也被抓了去。
慧妃在宫里骂骂咧咧,尤嫌不够,转身去了太后宫里,打算告上肃妃一状。
太后近日称心礼佛,身边的大宫女拒绝了慧妃的求见,慧妃生着气,无人发泄,想着直接去了钟粹宫。
崔格格自小产后皇上就没来瞧过,昨日在延禧宫,皇上也没瞧过她一眼。
此时她正面无表情的在绣着小孩衣服,看到慧妃到访,起身规矩的行了礼。
景阳宫偏僻又小,偏殿更是寒酸,慧妃只在院子里站着,恼怒的不让崔格格起身,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法子?肃妃已经查到本宫头上了!”
崔格格依然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说道:“慧妃娘娘只要矢口否认便是,也大可以让人去查,一切痕迹都已经抹去,越是大大方方的,越是能让皇上不怀疑娘娘,反而会觉得肃妃污蔑娘娘,而和肃妃离心独宠娘娘。”
慧妃白了崔格格一眼,又白了钟粹宫偏殿一眼,一秒也不愿多留,带着佳紫走了。
俏裙扶起崔格格,主仆二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俏裙,你去将我的首饰盒子拿来。”
“小主,您若是想梳妆,奴婢扶您去屋子里。”
崔格格面无表情,只是说:“去拿吧。”
俏裙捧来首饰盒,其实只是个较大些的木匣子。
“这里面的东西,除了太后赏的那个耳坠,其他的你都拿去收好,待你离宫时,便当是我给你添得嫁妆。”
那个耳坠里含有麝香,又是皇家物件,给了俏裙,也只会给她增添麻烦,况且,这副耳坠还要陪她演最后一场戏。
俏裙被主子的话吓得一惊,这分明是交代后事的口吻。
“小主,您别这么说,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崔格格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往屋里走,“俏裙,来替我梳妆。”
乾清宫外,崔格格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肃妃来的时候,崔格格涂了胭脂的脸上难见血色。
“快扶你家小主起来。”
然而俏裙却是通红着双眼跪在崔格格身后,只磕头请罪,却不站起身子扶起自己的主子。
不是她不想,而是主子,实在是不愿。
肃妃是带着慎刑司精奇嬷嬷呈上的口供来的。
看了崔格格一眼,无奈的先去请见皇上了。
梁九功没多久就出来了:“娘娘,皇上这边刚刚忙完,宣您觐见,”
崔格格仍然跪在那里。
养心殿里。
康熙帝正将手里的奏折合上,面向肃妃,多了一点温和。
“爱妃来了?”
肃妃自从练字被皇上瞧见后,恩宠便多了起来,如今与皇上也算有些情分,不似刚入宫时的生分。
“皇上,臣妾查出了皇嗣受损的真相。”
康熙帝早前就听说了肃妃将钟粹宫和永寿宫宫人押去慎刑司一事。
想来是那几个宫人招了。
已经过去两天了,他对此事也不如当时的愤慨,只是示意肃妃将真相说给自己听。
“臣妾在宫女连翘房中找到了两百两银票,她实则是受了宫女小如和彩香两个人的贿赂。
彩香也已经招了,是马佳常在让她去做的,而那马钱子则是慧妃托宫人外出采买交由马佳常在的。
小如已死,查不出她真正的主子,但臣妾在小如的房中也找了一百两银票,与连翘所得的同属于京中最大的城东钱庄。”
宫中妃嫔只有主位尚有一丝可能托外出采买的宫人置换或是购买些外头的物件。
但采买的物件都是要过内务府查的,药材和银票。
康熙帝眸子一紧,只有寿康宫近日以太后心神不霁采买过药材,也只有太后收到过外臣索八哈赠与的银票。
索八哈是太后亲妹的爱根(丈夫),每逢年节都会孝敬些银两银票或是稀罕物件。
肃妃不知,仍以为一应事情皆是由慧妃主导。
“皇上,慧妃谋害皇嗣,但其为一宫主位,又与臣妾同在妃位,臣妾不敢专权,只能交予皇上处置。”
谋害皇嗣不足以要了慧妃的命,因为太皇太后和太后定会出手保她。
自己能做的最多就是曝光她的罪行了。
康熙帝思索片刻,露出满意的浅笑,夸赞肃妃:“爱妃果真有管理后宫的本事,这捉拿罪犯的本事朕的刑部尚不如爱妃。”
肃妃谦逊道:“皇上交给臣妾的事,臣妾不敢不上心。”
肃妃这么说,康熙帝也失去了再询问她,是如何获得线索又是如何逼供出真相的心思。
他只要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