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到了益正堂，着手给里头的几位大夫结钱，她特地多给了三倍，“今后，这儿要成为我住的地方，因此药房不开了，抱歉了诸位。”
说着，姜楠双手作揖，深深地行礼，“未能与诸位提前说明，让你们早做安排，是沈乔之过，还望诸位先生原谅则个。”
拿到三倍钱的大夫欠身，连连说道：“无碍无碍，正巧我们想去吴国了。”
另一位大夫解释：“吴国的疫病时而复发，我们早就想去帮忙了。”
都快两个月了，居然还没停下。
所有人都知道是沈乔干的，姜楠能说什么呢。
她侧过头，在小厮来来往往之中，看向站在门口的林覆。
“那姑娘，我们也要离开么？”芍药牵着妹妹辛夷的手，轻声地问起。
“你们俩住着吧。”姜楠回过神，看向这对姐妹俩，“我正巧也缺丫鬟。”
说着，她领着谢弋上楼，边走便是问起：“小弋，吴国的疫病怎回事？是药草不够么？”
“是这样的姐姐，一开始疫病药草足够，也能被控制，可到最后，疫病变得有些棘手。”
“是又有人投毒了？”
谢弋摇了摇头，“病情本就这样的，一开始这种药能救，可到后期，这种药的药效会变得微乎其微。病还是这个病，只不过就是药无效了，但一般这种时候，虽是被传染的人更容易死，但也是代表，疫病要结束了。”
姜楠点点头，来到北边的厢房，“小弋，接下去我们就住在这儿，你就随便挑一间住吧。”
“嗯。”谢弋瞧见姜楠正蹲着收拾书籍，又问起，“那楼下的那位姑娘的呢？”
“不用理她。”
“为何呢？”
“我小院的人，是她杀的，吴国疫病也是她做的，她现在受令跟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她是监视我还是做什么，所以，就让她在益正堂门外待着。”
谢弋听罢，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姐姐。”
正当谢弋打算离开时，姜楠又说，“小弋，你还是让她进来吧，我问她几件事。”
姜楠看到林覆确实非常的气愤，但冷静想想，又觉得这人是个口子，何不探探口风。
…
益正堂门口停了十几辆马车。
二楼北边厢房，地上的东西有不少。
什么书籍、衣服、值钱的玩意，将房间摆得满满当当。
姜楠原本打算轻便一些，带一些衣服和书籍就够了。
却不料沈乔的父母还有她的阿兄沈康怕她在外面没钱，趁她今早离开之后，吩咐小厮将家里的一些能变卖的摆件也搬来了。
姜楠手中拿着长长的册子，与一旁的小厮问起，“还有多少？”
“楼下有十车，府上粗略计算，应当还需要搬个五六趟。”
姜楠倒吸了一口气，“把楼下车里的搬完就算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的房子也就这么一点大，塞不下了。”
小厮点点头，随后从姜楠手中接过名册，一样样核对。
紧接着吩咐那些小厮回沈府，不用再搬了。
姜楠双手叉腰，看着满地的值钱玩意，叹气揉了揉眉心。
这时，林覆正巧上楼，在姜楠面前行了个没什么人气的礼，“姑娘找林覆何事？”
门目前是关不了。
姜楠往榻上一坐，问起：“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我阿兄沈律是怎么死的？”
“被我杀的。”林覆回答。
“缘由。杀他总要有缘由吧？”
“沈律吃里扒外，这等沈氏叛徒，我自然是杀得。”林覆毫无表情的回答。
如今益正堂的二楼，剩下了姜楠与林覆两人。
林覆当初害她，多半是知晓姜楠会进沈乔的体内。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林覆双手作揖，“你是沈姑娘。”
“沈乔和沈律是不是合作？”姜楠追问。
在她看来，沈律既然比沈乔多走一步，很有可能沈律谋划了这件事，沈乔与他合作从中获利。
“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林覆冷静地回答。
姜楠抬手，轻轻点在一侧的玉如意上面，“好，那沈律真的死了么？”
“是我砍下他的头颅，带回东锦城的。”林覆再如何冷静，但好似一说起沈律，她眸光里便会微微闪烁，露出一丝痛楚。
“怎么砍的，我想听听。”姜楠抬手支在身后，看着林覆，挑了一下眉毛，说出这番残忍的话语。
谢弋坐在楼梯的拐角处，隐隐约约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那间被拐角挡住的房。
“我记得，你分明是用峨嵋刺的，怎么改用刀了？”姜楠继续挑衅。
“那你刀法怎么样啊？刀磨得利不利索？砍下来快不快？痛不痛？”
林覆忍不住地闭上了双眸，唇畔发颤，“忘了，我…经常杀人。”
她——想起了沈律。
“阿覆，你到底是因什么来我身边的？”
“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帮我？”
那少了三根手指的男子，趴在桌上，埋着头，似是在哭，“你不说没事，那你带着我的首级回到东锦城好不好？”
“你可以继续忠诚那个人，我不怪你。”
“你知道么？小叔叔他是用死来告诉我们，不要因仇恨而泯灭人性！”
“人可以自私，但不可以将一个国家的无辜百姓当做赌局而踏入那个圈子。”
“……我们，是人啊！！”
……
姜楠从林覆表情细微变化之中看出她似乎对沈律还是有些在意。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唇畔便携着冷笑，残忍说道，“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杀死沈律的。”
林覆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是得听我的么？”姜楠再问。
林覆思虑罢了，缓缓道来：“当我，当我发现沈律有异心后，我便杀了他。”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异心，是他做了什么？”
“与…沈一正合作。”林覆回答。
“我不是么？”
“想必姑娘不是。”
“哦？”
林覆慢慢地颔首。
“那怎么杀的？细节如何？”姜楠紧接着询问。
“一刀下去，鲜血喷洒。”林覆仿若是看到那碗口大的伤口。
他们被人利用了。
已经入了死局。
她忠诚的那人与她说，这个局没有人是错的，大家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才成了这般。沈律让你杀他，是为了保你，你若想自由便不要回东锦城了。
可她还是回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姑娘，红着眼眶，蕴着泪水，哽咽说着，“他哭了，说自己是人。”
“…可我，杀了他……”
姜楠微微一怔。
…是人？
此刻的她终于不忍继续。
她挥了挥手，“你还是去门口待着吧，这儿也没有你住的地方了。”
罢了，林覆沉默地走出姜楠的房间，缓缓地踏下楼梯。
姜楠侧躺在床上，转头看向门边的兰花。
想必，他们中间也出现了什么信息差，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