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李自勤带着额头上的汗回到了李云程的办公室。坐下后,先拿纸巾擦了擦额头,才长出一口气。
李云程心里极其好奇,迫不及待地问到:“他找你来干什么?”
李自勤大口喝水,闭了闭眼睛后才说:“让我给职工讲一堂情绪管理课。这个不难讲,我可以直接上讲台,但是他提出的要求是如何让职工做到不让坏情绪影响工作和氛围。这简直是一个科研课题,太难了。更难的是他要现场听课,岳父坐在台下,我能讲吗?一看到他,我就得卡壳。”
李云程撇嘴:“我看他就是最影响氛围的那个人。”
李自勤放下水杯:“还让我免费讲,说他是单位领导,不能让人说闲话。”
李云程正想建议让他免费讲,他的关系不适合收费,点点头说:“让你免费你就免费吧,你可别惹他,要是惹恼了他,还不知道他会迁怒谁呢?庄敬他不敢,张蓁蓁以前舍不得,现在够不着,最后就只有我倒霉。”
李自勤不明白他们二人的关系是如何形成的,问到:“二叔,你为什么怕我岳父?”
李云程眨了眨眼,回答到:“你说厌烦是不是也是一种害怕的情绪?我是真的烦他,他一开口我就心烦。这么多年了,说我们相爱相杀也好,相敬如宾也好,大学时住上下铺的关系,工作以后又是同事关系,心里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但是一段时间见不到,又会想他。所以咬咬牙忍着就算了。”
晚上,张蓁蓁看李自勤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不时地唉声叹气,问了才知道是父亲给出了一道难题。她给母亲发微信:“庄敬女士,你丈夫欺负我丈夫,你管不管?”
庄敬看到留言,问张之义怎么回事,张之义拿过手机,看了女儿留言后,回复:“我怎么管?难道让你丈夫欺负我丈夫吗?再说了,那是帮助他,怎么会是欺负他呢。如果他做不到,那是他讲课能力还有待提升。”
张蓁蓁和李自勤研究了庄敬回复的信息后,一致认为这是张之义发的,庄敬不会这么说,她会说:“怎么着?不行吗?我丈夫欺负你丈夫,合情合理。”两人笑闹一会儿,洗漱睡觉。
半夜梦到容非醒来后,张之义悄悄起身,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他忽然想到和庄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吵架了,母亲患病,生活中没有了容非和张之薇的纠缠之后,他和庄敬之间的矛盾好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李云程和其他人没有说出的话,在深夜难眠的时候,张之义自己想到了。
容非的生日就要到了。不是张之义刻意记得,而是在过往的岁月里,每年快到生日的时候,容非都会一遍一遍地提醒他:“舅舅,我快过生日了,今年你要给我送什么样的礼物呢?”
他把自己熟悉的亲朋好友同事同学都回想了一遍,发现越是那些关心别人,对别人付出越多的人,生活得越好,他自己是,岳父岳母是,小姑和小姑父是,女儿张蓁蓁也是。在张君牧的婚礼上,他见到了一个热情助人的张蓁蓁,作为婚礼主控人之一,对陈总态度敬重有礼,与金承悦配合默契,全程决策果断张驰有度,完全不像是在家里一副软包子的样子。虽然不管什么样,都是他喜欢的女儿,但这副大气能干的样子,总归是更加光彩照人。
想起以前之薇口口声声“我爱自己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懂得如何爱自己而已”,张之义以前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后,他想明白只有懂得如何爱别人,才会懂得如何爱自己,自私就只是自私而已,并不是爱自己。一个人自私到只关注自己的利益,那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因为没有一种爱会以伤害别人为代价,伤害了别人的事情,终究会伤害到自己。正如俗语说的那样:“害人终害己”。
越想心里越难受,张之义打开电脑处理文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工作业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一个人实实在在拼出来的。张之义已经养成了习惯,晚上睡不着时就梳理工作,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怎样做得更好。想着想着,他想起了海灵格的“小小的行动往往带来大大的结果”,他可以继续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给周围的人带来更舒服的相处感觉。他把自己学习海灵格的感受写下来,发给李自勤,让他讲课时讲给职工听。强调尊重与承认事实的原貌,面对、融入当下的一切,按照实事求是的样子承认它。每个人内心深处都知道,所做的每一个行动都有与之俱来的责任。他不想自己讲,觉得不是一个领导应该讲的话。
张之义的一小段话,启发了李自勤,他可以用海灵格的“五大法则”来讲解为什么一个团队中的成员需要做好情绪管理,这其中有事实需要,有责任需要,也有个人成长需要。不讲贡献,不讲付出,只讲需要。
张之义用一言一行表达了自己确实是一个行动派,他不再一言不合就发火,不再因为工作中的失误骂人。有人问李云程领导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李云程回答说:“没什么,只能说明他老了,激素水平低了,所以脾气也就小了。”
张之义把更多的决策权交给负责工作的人,基本不再过问过程,只对结果把关。家里也不再以自己的安排为主,开始迁就庄敬的时间和安排。
下班后,本来约好一起去章丘陪父母吃晚饭,张之义接到庄敬的电话,陈白和没有打招呼,直接找到了她,想和她一起吃烧烤。张之义嘱咐到:“你尿酸高,不要喝啤酒了。”庄敬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打了个冷战说:“你好奇怪。”
两个人没有喝啤酒,也没有吃烧烤,要了一盆煮花生和毛豆,边吃边聊。
陈白和到了一个新的单位,不太适应,形容自己“犹如一棵大树连根拔起移栽到别处”,不仅水土不服,可能会活不下去。
庄敬安慰她:“人毕竟不是树,时间长了,会慢慢适应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调整心态。咱们做了几十年人力资源工作,最知道人员安排的难度,你不想出国,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想想咱们国外那些职工,多少人求之不得。”
陈白和问出了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话:“为什么我不能调到康养中心?是我能力不行?还是因为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