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来到族长家,他们刚吃完早饭。
杨春棉见着去而复返的相公与二弟,又看了眼旁边的莫北江北河他们,忙在围兜上擦了擦手,上前询问:“相公,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
莫安阳点头:“阿爷呢?”
还不待杨春棉回答,莫正德便自个从房里走了出来。
他疑惑道:“去云州耽搁不得,怎的都跑过来了?”
莫安阳看了莫北江一眼,走到他面前说明缘由:“阿爷,北江想与清娘退完婚再出发去云州。”
莫正德闻言,并没有太过惊讶。
他朝莫北江和宋清泞招了招手,让他们上前。
“退婚可不是小事,你们已经决定好了?”
宋清泞点头,恭敬道:“已经决定好了,还请族长帮我们写一份退婚书。”
族长神情严肃,又看向莫北江,见这小子沉默着不说话,便又确定了一遍:“北江,你也想清楚了?”
莫北江点头:“还请族长代劳。”
莫正德有些看不懂这小子的想法,要是之前退婚便罢了,可现在清娘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怎的还要退婚?
但见两个当事人心意已决,毫无转圜的余地,他便没有再劝。
莫正德吩咐莫安阳和莫北河去请几位族老,他则带着莫北江和宋清泞先去祠堂。
莫北河将怀中的儿子递给了杨春眠,跟着莫安阳匆匆离开。
祠堂里供奉着云花村莫姓族人的祖先以及逝去同族人的牌位。
莫父莫母和莫北海的牌位就在这里。
女子平日里不能进祠堂,除非上族谱、去族名或身死这种大事。
宋清泞却不知道这点,她抬脚就要跟上族长跨进门槛,却被莫北江伸手拦住。
宋清泞疑惑的看向他。
莫北江薄唇轻启,冷淡出声:“你从此便不再是莫家的人,不能进去。”
宋清泞讪讪的收回了脚,结果下一秒,族长转身看了过来。
“北江,让清娘进来。”
宋清泞看了看莫北江明显不开心的脸,又见族长含笑看着自己,便无视莫北江,一脚跨进了祠堂。
闵秋果抱着小琪琪在祠堂门口等,没有族长的吩咐,她自然是不敢进去的。
莫正德亲自点了三根香,递给宋清泞,吩咐道:“先给祖先上香。”
宋清泞照做。
等一一拜完祖先,族长又带着宋清泞来到了莫父莫母和莫北海的牌位前。
“给你爹娘和长兄上炷香。”
宋清泞愣住。
莫北江上前一步拦下了族长手中的香,语气淡漠:“族长这是何意?”
“自然是让清娘祭拜祖先和长辈,等族老们都到了,便请族谱,上族名。”
“我不同意。”莫北江坚持。
莫正德抬头看了眼莫北海的牌位,长叹了一声:“北江,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莫北江抿唇不说话。
莫正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祠堂右前方的一张桌子前,打开了上头一个雕刻了永生花的檀木盒。
里头有两封还未开过封的信,莫正德小心拿了出来,递给莫北江和宋清泞一人一封。
“看看吧,北海留给你们的。”
宋清泞有些意外,莫北海走前竟然给原主留了信?
封纸上头写了四个大字:“宁儿亲启。”
宁儿,是原主的小字,莫北海起的。
原主刚来莫家时,莫北海觉得她名字中的泞寓意不好,便给她起了小字为宁,希望她一生健康安宁,平安顺遂。
可惜自莫北海走后,再没人叫过这个名字。
宋清泞小心将信的封口撕开,抽出里头折叠成方块的宣纸。
可看着看着,就有些控制不住眼泪了。
莫北海竟早猜到等他走后,莫母会逼迫莫北江娶原主。
也猜到莫母一向不太健朗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失子之痛。
更猜到没了莫母的约束,莫北江不会乖乖完婚。
他在死前同族长说好,等他们解除婚约之日,便是她成为莫家女儿之时。
他说她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无父母兄弟,无亲朋好友,但莫家永远是她的家,而莫家的人永远是她的家人。
他让她安心留下,等哪天找到了两情相悦的人再离开。
他让她好好生活,在爱任何人前都要先学会爱自己。
他让她不要怪莫北江,说是性格使然,莫北江只是不会与人相处,不懂得表达情感,还没有学会爱人。
他让她不要放弃他的家人,他们每个人的性子都有缺陷的一面,可本性都不坏。
他还说,他会在天上守护她,守护这个家。
宋清泞看到这,‘哇’的一声,如同一个孩子般嚎哭了起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哭过了。
在上一世,在十岁前,因为爸妈只疼弟弟不疼她,她委屈狠了就会一个人躲在暗处偷偷哭。可随着年纪长大,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行为,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情绪泛滥。
虽然,这封信是莫北海写给原主的,可却深深的戳中了她的泪点。
脑子里回想起自己前世与今生的种种,其中的艰辛与悲苦无法说、无处说、无人说。
可她却在想,要是上一世,她身边有个莫北海,那她的生活不论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不论要走过多少荆棘坎坷,她都能笑着面对。
可上一世没有他,这一世原本该有他,却又生生错过了。
她越想越难过,哭声越来越大,根本停不下来。
泪水成灾,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宣纸上,将上头的字体晕染成了一团。
宋清泞没注意到,在她还没读到的后半部分,有一段文字被晕染成了黑团,已经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只隐隐约约看到几个词。
离开……
负罪……
命数……
祠堂外头的闵秋果听到宋清泞悲切的哭声,眼泪也开始泛滥,着急的不行。
小琪琪看了眼自己的娘亲,又看向祠堂紧闭的大门,清姑姑在哭。
她瘪了嘴,原本也想哭的,但她是乖孩子,不能让娘亲和清姑姑担心。
所以她将脑袋埋进了闵秋果的怀里,那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