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且慢!”
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让正欲耀武扬威的雅喀措手不及。
抬头望去,只见御阶之上,龙椅右侧,高威于席间站起身来。
此刻,他眼神锐利如刀,面色严肃,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平和。这份气质,仿佛他才是那龙椅的主人。
“皇兄......”
高阳此刻酒已醒了三分,眼见大殿中央,象征天下十六州的铜鼎,尽数在此。瞬间明白过来,方才做了什么荒唐的决定。
然,他皇帝金口一开,岂能收回成命?今番只怕又要皇兄,来替他打圆场了。
“今番祭天,这十六口铜鼎,皆盛满热汤,至今余温尚未完全消退。若是灼伤了贵使,岂不伤了两国和气。”高威和颜悦色的说道。
这一番说辞,以退为进,高明至极。虽然任谁都知道,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但却是无可奈何。
“贵使若想展示神力,倒也不难。来人,将大殿外的金狮,抬一个上殿。将这些个危险的铜鼎,置于寒风之中,待其冷却,再请贵使欣赏。”
高威台上发号施令,一字一句皆显其帝王风范。
一旁的左利王,眼见苦心经营的计划被其破坏,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地乃是莱阳国土,他去争辩,不过徒添烦劳而已。
愤愤不平的他,只能一边赔笑致谢,一边暗自咬牙。
“侍卫,没听到吗,还不快去。”高阳眼见皇兄,如此云淡风轻的化解了羌族阴谋,心中佩服至极。
但见侍卫,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得火冒三丈,龙椅之上,厉声呵斥道。
皇帝旨下,侍卫岂敢托大?十名侍卫,手脚麻利的将殿外金狮抬上殿来。
“嘭”沉闷的一声,金狮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单从这声音也听得出来,这金狮,重量非凡。
“贵使,这金狮乃是承乾殿的镇物。自此殿落成以来,从未离开殿门。今番贵国使团来访,实乃举国欢庆之事。贵使不必客气,尽情展现神力便是。”
高威的一番话,平淡如水,却杀机四伏。
这金狮少说也有千斤重,便是霸王项羽,所举之鼎也不过八百余斤。他何德何能,敢与楚霸王相提并论?
然而,他已放出豪言,若是不举,岂不是贻笑大方。若是逞强硬举,这重量,只怕压死他不过旦夕之间。
“雅喀,放肆!上邦天子驾前,怎可如此粗鄙,还不退下。”左利王,眼见喀进退两难,不由得怒斥道。
看似怒斥,其实是在替他解围。
“陛下,末将方才观赏使者武艺,深感震撼。末将突发奇想,欲和使者比试切磋,互通有无,以求武学有所突破,还望陛下恩准。”金武卫中郎将薛武,出班上奏道。
“薛将忠勇可嘉。然,今逢大吉之日,怎能与来宾比拳弄武?”
方才雅喀演武之时,高阳便有此想法。然,一国之君,怎可对来访使团,提此无理要求?
“陛下,臣之请求,并非好勇斗狠。乃是以武会友,相互切磋,交流心得。”薛武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又不失礼节。
高阳满心欢喜,又不能流于表面,只能面露微笑的看着左利王问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一切全凭陛下吩咐。”
“即如此,薛将军便和雅喀将军切磋比试。但朕有言在先,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了两国和气。”高阳特意强调了和气二字。
“是,末将谨遵圣喻。”薛武拜谢皇恩,此番他终是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
“雅喀,能与上邦将军切磋,乃是你三生有幸。趁此良机,向将军虚心请教。”左利王阴阳怪气的说道,这话让人听起来,总是那么的不舒服。
“是,王爷,属下定向将军好好讨教。”说话的语气,同是那般阴阳怪气。
大殿正中,十六口铜鼎,具已撤走。空空大殿,正是天然的擂台。
这二人,摆开架势,正欲比试。
头席上,齐王高湛,却突然站起身来,向高阳奏道:“陛下,臣不胜酒力,渐感头晕眼花,不能作陪。还请陛下恩准臣,先行告退。”
突如其来的一着,连高羽,高炅两只老狐狸,都没猜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刻殿中两人,摩拳擦掌,一心一意,准备厮斗。高湛此时提出这等请求,皇帝高阳也是为之一怔,略加思索即刻回复道:“王兄,身有不适?金武卫护送回邸,遣太医前往调理。”
高阳做此决定,乃是明智之举。身居高位之人,有时不得不做出一些,权宜之计。
齐王离席,头席的右侧两席,就此空空。
“呀!”
“嘿!”
随着两声呼和之声,早已摩拳擦掌的两人,于御前展开比武。
二人拳来掌往,四条胳膊乱飞,均是施展平生所学,谁也不肯相让半分。
毕竟此刻,他二人的身后,牵扯到的是各自的国家。
几十招过后,薛武顿感压力倍增。不知怎的,雅喀的武艺一瞬间提升了几倍有余。
拳掌开阖之间,速度和力量兼备。身形灵动,招式精奇,那感觉俨然不是军阵之间的武功,而是江湖人才有的武技。
正如前文所表,若是一对一相斗,军阵比之江湖,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
果然,数招之后,薛武已被全面压制。也就是雅喀此刻自重身份,若是换做平常,薛武此刻只怕已成手下败将。
毕竟是出使访问,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又过的数招,薛武眼见雅喀双掌交汇,中门大开,正是破绽大露之时。不由分说,一拳全力施为,往雅喀胸口猛攻而来。
自以为今番,定能克敌制胜。殊不知,这一切皆是雅喀有意为之。
趁着他猛攻之际,身形后撤,左手卸去其猛攻的力道,右手凌空一指,正中其胸口檀中穴。
檀中乃是人身之死穴,便是被不会武功的人击打,也有重伤的危险。今番薛武被雅喀凌厉的一指,力透檀中,顿时便没了抵抗之力,软软的倒了下去。
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陛下,小人万死。将军武功绝顶,小人比他不过,一时失手,重伤于将军,还请陛下恕罪。”雅喀急忙跪于殿前,请罪道。
高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本想借比武的契机,一展莱阳武德,却不想竟是败的如此之惨。
“比武失手,实数正常。贵使不必放在心上。”话说的波澜不惊,语气间却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
台下一众武将,眼见薛武受此重创。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请命,上前对敌。
高阳此刻,心中亦是愤愤不平。所有请命,一概照准。
一时间,大殿之中,交手之声此起彼伏。
莱阳诸将,表现的虽是勇武异常,但战绩却是惨不忍赌。
放开手脚的雅喀,面对诸将的车轮之战,丝毫不惧。抬手之间,便将其一一击败。
刹那间,原本嗷嗷叫的莱阳众将,已尽数,躺于地上。
那一个瞬间,雅喀犹如战神降世,一脸哂笑的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众将。
这一刻,莱阳的武德,仍人践踏。
御阶之上的兄弟二人,脸色暗沉,望着满地呻吟的莱阳武将,内心已是失落到了极点。
“贵使,好身手。”高阳咬牙切齿的夸奖道。
“谢陛下盛赞。”左利王洋洋得意的说道。
“不知陛下朝堂之上,还有哪位武将,前来赐教?”话语之间,挑衅之味十足。
然而,一众武将皆被其击倒。如今大殿之内,不过是些穷酸儒生。
这些个老儒,作作酸诗还行,真让他们为国献身,一个个低着头,再不言语。
哀哉,思当年战国乱世,礼崩乐坏。先师孔子,一人一剑,周游列国,天下莫能当者。
君子六艺,更是儒学必修。那时的儒生,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若是遇到今番这等,耀武扬威之辈,不由分说,行剑礼,正胸中浩然之气。
倘若先师,泉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雅喀不由的张狂更甚。叫嚣着,挑衅着,讥讽着,莱阳这落入尘埃的武德。
“末将不才,愿讨教几招。”高阳一筹莫展之际,忽有一声,宛如铮铮之音,传进他的耳中。
急忙忙,极目望去。
只见殿外,一青年意气风发。
“殿外何人,入内问话。”高阳难掩激动的说道。
但见那青年,昂首阔步的走进殿内。百官的注视之下,向皇帝行礼。
“卿起身回话。”高阳不由得细细的看去。
只见这青年,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端的是一俊俏好儿郎。
“卿何人?”
“启禀陛下,此乃老臣犬字,袁冠。”不及青年回话,文臣之首的袁阁老,出班回禀道。
袁冠此来,让阁老惊慌失措,也顾不上礼节,抢着回禀道。
“原来是阁老爱子,难怪一表人才。卿方才说,愿和雅喀将军切磋武艺?”高阳见他身材瘦弱,俨然一副书生的模样,不禁心有疑窦的问道。
“臣启陛下,臣幼年之时,曾于武当,习得几手粗浅的武功。今闻雅喀将军勇武过人,一时技痒,想请将军指点一二。”袁冠这谦卑的语气,书生的气质,根本就没能让雅喀正眼相待。
“小将军,现居何职啊?”雅喀志得意满的问道。
“在下本是白身,今番奉阁老之命,仍护卫使一职。”
“放肆,小小一个护卫使,大殿之上,岂有你立锥之地?给我滚出去!”不等旁人说话,程比率先喝道。
“程大人,陛下尚未下旨,程大人便下令让犬子,滚出殿外。大人的官威,怕是要盖过,陛下的圣旨了?”阁老怒目而视的说道。
“臣不敢,臣不敢。”本欲逞强,却不料被阁老的一句话,怼的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袁卿愿何雅喀将军,切磋武艺?”
“臣求之不得。”
“需知君前无戏言。”
“能和雅喀将军切磋武艺,臣三生有幸。”
“好,准卿所请。”
“谢陛下。”
“将军请。”袁冠抱拳拱手,对雅喀说道。
雅喀冷哼一声,那一脸不屑的表情,根本没把眼前之人,放在眼里。
“为何不出手?”
“在下官卑职小,怎敢抢先出手。”
“哼,无妨,来吧!”
“那在下得罪了。”说罢,一掌抢攻而来。
雅喀得意洋洋,本没把袁冠放在眼中。忽见他这一掌转瞬之间,已至面门,不由的心下大惊,急急忙忙闪身避让。
情急之下,难免略显狼狈。
这一掌,不仅震惊了雅喀。也让一旁胆战心惊的阁老,放下心来。更让高阳,瞬间来了兴致,忙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袁冠一击得手,毫不客气。施展武当掌法,抢攻而来。
那武当掌法,绵软延长,一经使出,圆转如意。不经意间,便将对手的攻击尽数化去。
雅喀与袁冠,连过数十招。只觉的自己的攻击,宛如打在棉絮上一般,虽有千钧之力,却终是泥牛入海,不起半分作用。
如此这般,雅喀心中不禁焦虑万分。兀自加强力道,加快速度,猛攻猛打。
然而,任凭他如何猛攻猛打,袁冠至始至终,不曾加大半分力道,不曾加快一丝速度。
又过得十数招,袁冠已将此人招式摸得一清二楚。趁他一味猛攻之际,觑得机会,将他双掌拨开,运用化劲,双手一推,便将其震的连退速步。
“在下的武艺,可还入得将军法眼?”袁冠嘴角微扬,对一脸惊愕的雅喀问道。
“好!好!”大殿之中,阁老的喝彩之声响彻云霄。
高阳见其得胜,亦是大喜过望,只不过身份在此,不能表现而已。
“小将军,好俊的身手。不知兵器上的造诣,如何?”雅喀冷冷的说道。
“在下于兵刃之道,亦浅有心得,不知将军,还肯赐教否。”袁冠亦是毫不客气的说道。
“小将军,使何兵器?”
“枪。”
“巧了,在下亦善使枪。”
“即是如此,臣恳请陛下,允臣再与将军,切搓枪术。”袁冠向高阳上奏道。
原本高阳对原冠,并不抱以期待。只是想着有人应战,不至于过度折损莱阳武名,如此而已。
却不曾想,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袁冠,武艺竟是如此了得。
如今他既有所请,岂有不准之理。
当即便下令,于殿外空地,立四方兵器架,以为擂台。宴会各官员,尽数前往观战。
“子全,你怎么擅自做主,与那羌人比武?万一有个闪失,你叫为父如何是好?”阁老趁着准备间隙,将爱子拉倒一旁,关怀的问道。
“父亲,身为臣子,岂可眼见国家受辱,而不出手?”
“哎......那你拳脚赢了也就是了,又何必答应和他比枪?”
“孩儿自幼学习家传枪诀,虽有小成,却始终未窥的其妙。今番,若是能借此机会,领悟枪诀,亦是美事。还请父亲成全。”
“哎......万万小心啊。”阁老望着眼前的爱子,无可奈何的说道。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万众瞩目之中,袁冠和雅喀两人手持长枪,对面而立。
袁家枪诀,名冠天下。
寒芒一点,万军难敌。
不知袁冠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