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承乾殿外,喝彩之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那空旷的广场,被一众大内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是水泄不通。
正当中,袁冠迎面而来的一枪,将雅喀死死的压制。
雅喀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架枪御守,欲将袁冠的右手,推将开来。
然而,他那天赐的“神力”,却命中注定般,遇上了以柔克刚的道家功法。
任凭他如何全力以赴,都是徒劳无功。
号称西羌第一高手的雅喀,内心的骄傲,此刻已是荡然无存。袁冠那云淡风轻的神情,击碎了他内心最后的坚守。
眼看枪术,内劲,均被压制,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什么名声,趁袁冠不备,使出藏于左臂的袖箭,往其心口直射而来。
袖箭这类暗器,全靠机关弹簧发射,速度极快。一丈开外,杀人、伤人,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此刻,他二人相距不过四尺。如此近的距离,这般快的速度。他袁冠便是天神下凡,也绝难躲开。
果不其然,那箭矢离他胸口不过寸余,他才堪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闪身避让,却还是结结实实的中了一箭。
万幸,他略略侧开了身子,未被正面击中心口。虽性命无忧,却也是身负重伤。
“子全!”阁老眼见爱子受伤,瞬间情绪失控。撕心裂肺的嘶吼着,所幸太尉柴寂死死的拉住他,才不至于做出有损身份之事。
眼见雅喀下作至此,高阳内心不由得一惊。猛的扭头,对一旁的若无其事的左利王,狠狠地瞪了一眼。
围观的侍卫,亦是群情激奋。场内的局势,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受此重伤,袁冠的劲力已被尽数卸去。趁此良机,雅喀爆发蛮力,大喝一声,将其长枪荡开。
趁他反应不及,一杆长枪往他心口,直挺挺地刺戳来。
这一招,力透枪身。全然不顾及现在的身份,定要将袁冠置于死地。
袁冠遭此重创,心中勃然大怒。又见其一枪,竭尽全力而来。不由分说,长枪一横,架开他这猛如蛟龙的一枪。
顺势枪身一转,以枪杆重击其脚踝。受此重击,雅喀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向右倒去。
袁冠以迅雷之势,在其倒地之前,以枪杆垫于身下,借着韧性力发千钧,将其弹飞三尺之远。趁其倒地之际,一枪直抵胸口,彻底断了他再行争斗的念头。
如此一来,胜负已分。
袁冠重伤之下,尚能克敌制胜。其之枪诀,已有祖父遗风。
“子全,子全......”见爱子得胜,阁老心中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
顾不得众人的喝彩之声,火急火燎的冲入人群中。
“子全,子全......子全,你没事吧。”阁老看着爱子,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心如刀绞的说道。
“父亲,孩儿没事。”袁冠淡淡的一笑,着时让阁老安心了不少。
“今番,不知将军,以为如何?”袁冠面露愠色的说道。
“雅喀,早就提醒汝,切不可好勇斗狠。怎可如此,不择手段?”不等雅喀答话,左利王冲上前来,怒斥道。
“陛下,小王治下不严。竟出了这等不讲武德之徒,还请陛下治罪。”左利王如此恭恭敬敬的请罪,反而将了高阳一军。
心中便是火冒三丈,如今的情形,也由不得他发作。只能着鸿胪寺,将二人好生送回迎宾驿休息。
以进为退,这位左力王,亦不是等闲之辈。
“子全,子全,你怎么了子全。”羌族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袁冠便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御医,快传御医。”在皇帝驾前,直呼快传御医。这等僭越之言,竟会从一向谨言慎行的阁老口中蹦出。
“阁老勿忧,令郎乃国之栋梁,朕穷一国之力,也要保他无虞。”高阳安慰着老泪纵横的阁老道。
“陛下,箭镞有毒,微臣才疏学浅,不识此毒。所幸毒未入脏腑,臣先稳定住毒性,确保袁公子性命无碍,再会同几位御医共同诊治。”御医俯身在高阳耳边,低语道。
“将御药坊,赐于阁老。内藏药物,可随意取用,直至令郎,康复为止。”皇帝的御药,乃是各地进贡的药材,只要医书有记载,这里就找的到。
坊中御药,非皇室血脉,绝对不赏。高阳以御药赏赐,足显皇恩浩荡。
随阁老的叩谢皇恩,莱阳皇室筹备了三月有余的冬至庆典,就此落下帷幕。
夜幕下,喧嚣热闹后的皇城,归于宁静。千余名,因人手不够,临时募集的小太监。
脱下内侍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包袱里。抬起头,依依不舍的再看一眼,富丽堂皇的皇宫。
低着头,背上那曾经的“憧憬”,凄凄惶惶的踏上了,渺茫的前路。
寝宫内,高阳屏退左右,与皇兄同榻而卧。
“今日宴会之上,若非皇兄才思迅捷,只怕已然惹出大祸来。”此刻寝宫内,只有他二人。兄弟之间,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这般开诚布公的促膝长谈了。
“陛下,西羌狼子野心,不得不防。”虽是四下无人,高威依然恪守君臣之礼。
“此间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兄长何须循礼?”高阳慌忙上前,将兄长扶起。
“你如今是皇帝,毕竟有所不同。”高威平淡的一句话,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兄长,小弟从来不曾觊觎过皇位。奈何太祖圣意,不可违背,小弟亦是无可奈何。”高阳情真意切的望着兄长说道。
“皇位之事,我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但我不明白,为何你一上位,便将我贬为临淄侯?”
高威此问,正是高阳定要将他请回的原因所在。
“若非如此,怎能保兄长周全?”高阳叹着气,无奈的说道。
“哎!朝堂之上,牛鬼蛇神,遍地都是。能把这样一个烂摊子,收拾成今天这般模样,确实不容易啊。”
高威监国理政多年,朝堂之上的伎俩,他一清二楚。
“当年父皇突然驾崩,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太傅高羽,又仗着皇族的身份,兴风作浪。小弟万般无奈,不得以将兄长外放。小弟想来,兄长在外,远离风波,保全自身,方为上上之策。”这番话,在高阳心中压了许久,今番总归一吐为快。
“父皇当年走的,确实太过突然。”高威的眼神陡然间,变得深邃起来。
“这一年多以来,小弟细细回想起来,包括父皇,历代君王,崩的都极为突然。”高阳凑到高威的耳边,悄声的说道。
“嗯,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可却始终一无所获。”高威沉思了一会说道。
“皇兄,不知你对高祖的三道遗诏,有何见解?”这话题太过敏感,便是皇也不敢大肆张扬。
“那三道诏令,哪一道都是匪夷所思。”高威亦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从来没听说过,开国之君,直接确立了后世的五代君主。”
“而且还都是立幼不立长。”
“父皇当年所言之事,皇兄认为......”
“虽说耸人听闻,但细细想来,却又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小弟今番请皇兄来,便是为了破解此事。”
“你的身份,确实不方便行此事。”
“不知皇兄,有何高见?”
皇城内,寝宫中,皇族兄弟,所谋者,并非天下,而是宗族。
无独有偶,东市馆驿,宣王高炅,与义子高平,谈论着今日宴会所发生的一切。
“义父,朝中几时多了这样一位高手?”
“你说的是那个袁冠?”
“是,此人枪术不一般啊。”高平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钦佩之情。
“你可知,他的祖父是谁?”
“孩儿不知。”
“两广会战之时,曾有一小将,连挑辽广上将三十六员。”
“莫不是那枪王袁公?想不到,孩儿竟然有幸一观袁家枪诀。”高平欣喜若狂的说道。
袁烈乃是高平心中偶像,那天下无双的枪诀,更是让其心驰神往。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表达过,想学习枪诀的愿望,奈何终是未能如愿。
“这小子,确实一表人才。袁老头唯一的能耐,就是生了这个好儿子。”高炅话道此处,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悲凉。
“义父......”高平心中知道,义父这是又想起,惨死的儿子了。
“没事,去把香点上吧,为父有些乏了。”
这些年,高炅每每思念起爱子,都会让高平焚香。借着香薰,才能安然入眠。
说来也是奇怪,高平伺候义父安寝,一时间,突然感觉疲累无比,睡意止不住的袭来。
他强打了几次精神,终是无果。不知不觉中,靠在榻边沉沉的睡去。
未过多时,本已安然入眠的高炅,却忽然坐起了身子。
“平儿,平儿......”几声呼喊,高平毫无回应,他这才翻身下榻。
那轻盈的步伐,那里还有半点,全身瘫痪的影子?
只见高炅,打开窗户,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这等轻功,和先前那老态龙钟,瘫痪几十年的高炅,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已是临近亥时。月色蒙蒙,高炅迎着月色,在宫殿中穿行。仗着对皇城布局的熟悉,巧妙的避开了,巡逻不息的大内侍卫。
不多时,高炅已到了宗祠门外。
宗祠门外,只有巡逻的侍卫,不设站岗的守卫。
趁着换防的间隙,高炅一个闪身,不着痕迹的进入了祠堂内部。
祠堂内,长明灯终年不灭。若是稍有动作,外面巡逻的士兵便会看的一清二楚。
高炅何许人也,那是随着高欢,南征北战,一统天下之人。这等低级错误,岂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只见他闪身在房梁之上,一百二十岁的年纪,也着实难为他了。
一般人或许不知道,卫队换防,中间会出现约一盏茶的空隙。这个时间,无论你做什么,卫队都看不见。
高炅等的,就是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