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西苑的路曲曲折折,盛夏之时一路繁花绿锦格外美丽。可一到了冬天,这些娇艳褪去,留下的只是一路荒凉。
红墙碧瓦,尽是斑斓色彩。可这种艳丽,在岁月的侵蚀之下,不过尔尔罢了。
时间是最狠的毒药,盛夏时娇嫩的红墙此刻已经褪去了颜色,正静静地等待着小太监们重新将其刷洗一新。
龙辇上的朱由校,静静的看着这些颜色,不由得晃了身。
没人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这些力夫们只是低着头快速的朝着前面走去。
“承恩啊!你是不是也在想朕为什么不把辽东军调过来。哪怕只是调三个军来,咱们也不会显得这么捉襟见肘了吧!”
过了良久,朱由校看着有些雾蒙蒙的天气,终于张了口。
“陛下,臣不敢。臣想,陛下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陛下自然就要您自己的想法。您是大明朝的主子,是天底下唯一的真龙,你所做的一切都自然有您的谋划!”
只是朱由校无心听王承恩的恭维,轻轻的拍了拍杆子,等待着力夫将龙辇停稳。朱由校甩开了这一众人,径直的朝着这深宫之中走去。
“陛下,居庸关一路急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支蒙古军队,出现在了京城附近!”
王承恩再次追上前去,此时的朱由校面前不知道何时已经跪了两名小太监。
两名司礼监的随笔太监,看着面前云淡风轻却内心复杂的皇帝,脸上早已经露出来无尽的哀愁之色。
蒙古行兵这样大的事,可是朱由校异常平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知道了!谁人领兵?”
“是内喀尔喀人!”
“行,你们先下去吧!”
红墙拐角,虽然听到了皇上和小太监们的对话,可是王承恩并没有刻意的靠近,装作若无其事的不停观察着四周。
此刻王承恩的内心也是复杂的。都说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可是天下这么大,一个皇帝又真的能够管完吗?他们太监可不像是文臣武将,他们一辈子就和皇帝打交道,也正因如此他们一辈子也只有一个主子。
如今的大明朝真的是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王承恩看懂皇帝的态度,虽然他是个人精,可是面对这个心机颇深的皇帝王承恩也琢磨不透。蒙古大军究竟是是敌是友?这一切难道都是皇帝的后手?王承恩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
他不仅仅是一个太监,他更是皇帝的贴心管家,他和皇帝相伴相生。可是现在的大明,南面四十万大军正在叛乱;东面,女真人正在蠢蠢欲动;西面,那些躲在山林间的土司,也和蒙古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动突然的袭击。
北方是大明朝现在唯一安静的地方了。可是这里的安静只是名义上的安静,远遁漠北的察哈尔人还在伺机而动,土默特和内喀尔喀有真的是真情归顺吗?
谁也不敢赌,在政治上没有绝对的盟友,只有绝对的利益。内喀尔喀蒙古也是,他反复横跳了多少次,一旦明军撤回来,只怕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
只是听到这则消息的朱由校,却并没有王承恩所预料的那样忧心忡忡,皇帝刚才还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竟然奇迹般的挂上了一抹笑容。
丰台大营,这里朱由校新城规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也是今后大明朝京城防御的主要军事力量。远处尘土飞扬,伴随着一阵战马的嘶鸣声,六千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战甲的精锐士兵,缓缓的冲了过来。
军营门口,孙承宗早已经等候多时,这次蒙古军队的调动,作为少数的知情人,也作为这皇城的大管家,他所负责的就是接应这支军队。
这一支由内喀尔人,土默特人以及边境明军中最精锐的士兵,所组成的军队,他们的一切都是格外的神秘。就连帝师孙承宗也只是知道这是皇帝在西征时候所悄悄组建的。
来不及理会孙承宗,也来不及管理这支大军,只是看着大军进入营寨,在战马上已经连续奔腾了两个晚上的草花大汗,立刻带着几名亲卫拨转马头,继续朝着皇城驶发。
……
顶着刺骨寒风,拿着皇帝赏赐的金牌,草花大汗终于在宫城落锁以后钻进了西苑。
看着正举着蜡烛,细细的研究着战线的皇帝。曹花立刻拖动这有些僵硬的身子,缓缓的朝着朱由校跪了下来,拜了又拜。
从呼伦贝尔走大同,直插居庸关。这一路上一千多公里,曹花一行人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便飞奔而来。即便是在年轻的时候,对曹花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更不说现在已经九旬的老人。
可是发自内心的敬意,还是让这位草原上最后的雄主,率领着如同恶狼一样的大军,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行了,不要跪了!这么大年纪了,又来了一场这么高强度的急行军,也不怕把你这一身老骨头整散架了。”
“陛下臣没事,只是臣辜负了您的信任,还请您治我的死罪。”
说着这个草原上的英雄竟然哭了起来。
地图前还在细细标注的朱由校,只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蜡烛,拎着一条板凳走了过来。一边小心的搀扶着炒花,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朕定的标准的有点高了。照朕这个标准选下去,你们的压力是很大。不过,炒花汗,你今天一来,朕这次的信心更足了!”
说完朱由校重重的拍了拍朝花的肩膀,灯火下,王承恩清楚的感到,刚才站在地图前皇上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脸上那无比的自信和万丈豪情。
“陛下惭愧。要不是草原这么多年无休止的内战。以及科尔沁人和察哈尔人的分裂。要不然这一次老臣也不会只带区区六千两百名骑兵赶过来。不过陛下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我和黑将军帐下最勇敢的士兵,说以一敌十是夸张了许多,可是这一支军队在步战上绝对不会输给大明朝任何的军队!在骑兵冲锋上,这群人更是没有一个会后退的。即便是成吉思汗的怯薛军,我们也敢和他们硬碰硬!”
刚才还在哭的草花汗,在谈到自己军队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看着曹花汗那一股自豪的神情,朱由校眼神中也紧跟着多了几分,转头看着在一旁静静等待的王承恩。朱由校立刻吩咐道:
“承恩,炒花大汗就不要送去十王府了,就让他暂时住在西苑。另外明天早上立刻派人去喊卢象升,朕有要事找到!就让他直接来西苑等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