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凰凝视了那只蛊虫许久。
大祭司的话语徘徊在耳畔。
“今夜便是无月之时，如果你不成为蛊仙，容纳万蛊，南月之内会有很多人因为命蛊死去。
“孩子，这是你作为圣女的命。”
命?
那是什么?
白凤凰不明白。
她一出生，父母就要为她而死，这是命吗？
她喜欢上左鹤之，不想继续当这个圣女，离开南月后被人拐走，成了平阳村不见天日的“雀儿”，这是命吗？
她再回南月，日日受蛊虫灼心之痛，这是命吗？
月神啊……莫非我们生来就是受苦的吗？
白凤凰不要这样的命。
大祭司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在初任大祭司死后，第二任大祭司为让南月世世代代都不受饥寒之苦，将万象蛊种于墓地之下，用族人的尸骨去饲养它，自此，南月的土壤异常肥沃，年年丰收，南月再也不缺粮食。
可一次山洪过后，雨水侵蚀，万象蛊进入水源之中，饮下那水的人都会像植物一样开花结果，而且这种疫病还会传染。
第二任大祭司日夜钻研，终于发现血尸蛊可以压抑这种蛊毒，从那时候起南月族人才要饮下圣水，将血尸蛊变作命蛊，但也不得不背负上无月之时的诅咒。
大祭司说若她成为蛊仙，就可以令万蛊，无论是血尸蛊还是万象蛊都不会再对族人造成伤害。
白凤凰觉得可笑。
大祭司为什么觉得她会愿意为了族人心甘情愿背负上这样的命?
可她还是答应下来了。
不为别人，只为秦七月。
秦七月曾把她的名字还给她，曾让她再度成为了“人”，那她就为了秦七月当一回“仙”。
什么诅咒，什么族人，她如果真的在意，怎么会在多年之前就放下圣女的责任不回头地离开呢？
大祭司真以为她是什么良善的小女孩吗？
白凤凰自己知道，她太“自私”了，她至始至终都只想做一个有家人有朋友的普通人，而不是日日夜夜在九灵塔与蛊虫为伴的圣女！
她的心太小了，容不下族人，容不下天下，只能容下那么几个朋友而已。
白凤凰垂眸，拿起匕首，轻轻割开手腕，红色的血珠跃上白皙的皮肤，鲜血的气息蔓延开来，那只万安蛊缓缓钻进她的身体。
一阵凄厉的惨叫在九灵塔响起，门外的徐长庚不禁皱了下眉头，这个傻姑娘不会真的要成所谓的“仙”吧?
这世上哪里有神仙啊……
白凤凰扼住自己颤抖的左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第二个盒龛。
知命蛊。
命由我作，福自己求，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此蛊喜闹，震声而苏。
用之可改绝命，延十年寿长。
曰上蛊第二。
白凤凰拿起那条蛊虫，冷冷发笑。
第二声惨叫袭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哭声，徐长庚握紧拳头，纠结着要不要走进去。
大祭司会真的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看守吗？
思索之间，房间里突然没了动静。
片刻后，房门开启，一身血迹的白凤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双眸变作白瞳，只是看了徐长庚一眼，就让他觉得如坠冰窖。
白凤凰的三千青丝也成了白色，和大祭司无甚区别。
她冷冷开口:“红叶何在？”
徐长庚沉默不语，他只是一具听大祭司话的傀儡，不会听别人的命令，而且红叶是谁?
突然一道黑影窜了出来，在白凤凰面前下跪:“蛊仙大人，大祭司在国宫，说您若醒了，可去国宫寻她。”
徐长庚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刚刚没有进去阻拦白凤凰，大祭司果然还派了人盯着。
原来大祭司就是红叶，白凤凰真的成为蛊仙了吗？
徐长庚与那个黑影一道跟在白凤凰身后，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这事似乎不太对劲儿。
……
大祭司屹立在国宫祭坛前，看着月神像，等了许久。
天边那轮红日渐渐西垂，只剩了半张脸，火红的日光照射下来，像是给月神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个白点由远及近向大祭司走来，而她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明显。
等一头白发的白凤凰行至身前，大祭司缓缓下跪:“拜见蛊仙大人。”
白凤凰没有说话，而是走上祭坛，看向那座高大的月神像。
“今夜之后，南月再无灾祸。”
大祭司走到白凤凰身侧，那张纯真的面孔上却染上了一丝略显偏执的笑容，让一旁的徐长庚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
“王炸！给钱给钱！”
沈皎皎摊出两只手，向秦平和白祁得意道。
另一张桌子上，陈小江绝望地打出了一个“红桃2”，宋衡跟了一张小王，又双叒叕赢下了这局。
宋延把牌一甩，挠挠头:“主公，您这‘斗地主’是不是有问题，怎么隽之把把赢?”
他们一行人吃完午饭后，无事可做，南月人都忙着去装扮街道了，而他们只能等着太阳落下。
秦七月便拿出了两副扑克牌，教了他们玩法后，六个人分了两组，一直打到了现在。
宋衡除了开始还能输两局以外，就没再输过了。
秦七月拿着本《蛊术大全》，听到宋延那话，瞥了眼宋衡面前高高的筹码，莞尔一笑:“因为隽之聪明。”
斗地主本来就是可以记牌算牌的，宋衡数学极好，这个游戏对他而言还是太简单了。
秦平嘟囔道:“那怎么沈姐姐也赢那么多?”
沈皎皎敲了下秦平的额头:“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我不聪明吗？”
秦七月被逗笑，除了算数，这也是个运气游戏，那只能说明沈皎皎运气极好了，毕竟她几乎每把都能有一个炸弹。
“好像日落了。”
众人听到白祁的话，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走到门口。
人群都在往国宫的方向赶去，天边那轮红日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群山之后，只留下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
蓝色慢慢覆盖过那些或红或金的光芒，天际与群山交接处只剩下了那么一丝太阳的余晖还在挣扎。
“走吧，我们也该去国宫了。”
秦七月率先跟在了人群之后，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她抬头望向天边那道淡淡的月影。
小白，月亮会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