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早已摆好迎接客人的东西,糕点清茶。
椅子被擦得明晃晃的,阳光从纱窗透过落到地上化作点点碎光。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温舟山旁边空着的座位,神色变换几分。
温舟山合上茶盖,又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陆珩礼,感觉今天有些奇怪,不知母亲葫芦里卖什么药。
门外走来几人,他连忙起身迎接崔家的人。
崔寒玉大约五十有余,向老太太问好,“老太太身体可好。”
“好着呢,赶紧坐,都是自家人。”老太太笑眯眯说道,又将视线放在他身旁的人,“这是崔家小子吧。”
崔时序随即点头,“奶奶好,抱歉一直在国外没能常常来拜访您。”
“说的哪里话,奶奶开心来不及,尝尝这糕点可是宜城最好的师傅做的。”老太太又瞟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自家大外孙。
她不信他不着急,不过崔家小子长得不错,清秀带一点书生气,不愧是艺术世家出身,进退得体。
崔时序看了一眼四周,将目光定格在老太太身旁的人身上,“这位是?”
那方陆珩礼淡淡的视线瞥了过来,温润而又平和,“陆家,陆珩礼。”
“陆先生好。”他说话的声线藏着几分试探,“想不到在这里见到您。”
老太太捻拢佛珠的手微顿,有些意外说:“时序和阿礼认识。”
崔时序淡淡点头,眼神瞥向陆珩礼左手腕上的手表,低调内敛而又奢华,“有幸见过陆总一面,未能说得上话。”
老太太又好奇问:“哪里,这孩子一直在德国呢。”
陆珩礼始终未再继续交谈,而是目光停在大厅外。
崔时序盯着这个人,眼前的人似乎什么都撩拨不起他的情绪,那种肃严温贵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大约是我记错了。”他盯着陆珩礼的眼睛,“不知陆先生能回忆下。”
大厅里气氛突然安静,像是进入一段停滞的时光。
陆珩礼漆黑幽深的眸划过一道亮光,嗓音低沉,“我一向运气不太好,崔先生记错了。”
老太太感觉这里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两声,“棠丫头还没来。”
崔寒玉这时也来圆场子,“对对,不见阮小姐。”
陆珩礼和崔时序目光相交,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
崔时序感觉面前的人对他有敌意。
帝都陆家,不可说。
所谓三代为门,五代为阀,十代为世家。
帝都世家陆家那是站在世家的顶点,世家礼教周密,不仅是陆家的规则,还有从新闻上很少有人报道,陆家人行事很是低调。
他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陆珩礼,实在大出意外。
今日一见陆家这位掌权人,果然神秘矜贵,尤其是那双洞若人心的黑眸。
“你瞧这丫头来了。”老太太一笑,连眼尾处的皱纹都淡了一些,“女孩子家都是要花时间打扮的,毕竟…”
继而她的视线又放在陆珩礼身上,“女为悦己者容。”
“老太太说得对,是寒玉心急了。”崔寒玉随即笑道,“女孩子爱美是正常。”
陆珩礼看着远处出现曼妙的身姿,她穿了一件素白色旗袍,裙摆上依旧是青色的文竹,一步一步宜生莲。
阮宜棠走进客厅,才发现崔家的人来了。
崔时序很早就听说过这位阮小姐,名动大江南北,是当今最年轻的评弹女先生。
姿容清雅,宛若一姝淡淡立于风中的绿玫瑰,眉眼弯弯不失妩媚,尤其那墨色的山茶花耳坠,更衬她的肤色晶莹白皙。
老太太向她招招手,“来到你父亲身边坐。”
阮宜棠坐下,对面那道视线始终在她身上,她小心捏着手里的信封,眸色低垂。
温舟山以为她害羞,不由笑道:“那是你崔伯伯和他儿子。”
她才抬头,忽视对面那道视线,礼貌回应:“崔伯伯好。”
“你好阮小姐。”崔时序淡淡一笑,浓浓的书卷气息。
阮宜棠微微向他颔首,“崔先生好。”
老太太和崔寒玉交换了一下眼神,“你们现在可以互相交换八字了。”
话音刚落,吴叔便收了两人手里的信封,“老太太收完了。”
她有些惊讶和紧张,并不知道里面他写着什么。
她屏住呼吸看向对面的男子,正好他看了过来。
陆珩礼微微弯唇,转而看向吴叔手中的东西,“送去惠宁寺的远宁主持。”
吴叔:“好。”
老太太又继续盯着两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最迟一小时就知道结果了。”
崔时序淡淡点头,“我有个不情之请,想与阮小姐说些话。”
下一刻一道凛冽的视线望了过来,陆珩礼黑眸闪了闪,“于礼不合,崔先生。”
老太太看着自己外孙今日多次说话,总不能这样僵持下去,“礼儿都是自家人,说几句话又何妨。”
崔时序转而盯着她,“阮小姐请。”
阮宜棠站起身,愈发觉得紧张,“奶奶。”
“去去去,要不然让阿礼陪你。”老太太说着又转头瞥了一眼某人,“你陪着崔先生宅子里逛逛。”
温舟山看不懂母亲的操作,“妈,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小礼去陪。”
陆珩礼神色难测,墨眸微眯,“舅舅说的是,小棠早去早回。”
老太太默默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你来搅和什么?
这戏台又被拆了。
温舟山有些莫名其妙,“妈你睡觉落枕了,要不要请付大夫过来。”
老太太硬着头皮尴尬无比,“没事,你别管了。”
——
阮宜棠和崔时序走在小径上,这时已是七月下半月。
从整个小径望去,池塘里大部分莲花都开了,层层叠叠的荷叶被风吹起,霞光顺着摇曳的荷叶坠入了水面。
崔时序:“阮小姐的祖母很有名,一生未嫁,为当地一些女子找到了出路,你很像你祖母。”
祖母对她来说是父母也是恩师,那是她遇到温家之时最好的家人。
“崔先生很了解。”她一边走一边盯着远方的夕阳,“这十二年她已经淡出大家的视线。”
“遗忘才是终点。”崔时序笑着说,目光落在水中,“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阮小姐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忽就,他盯着她的眼睛,万物寂静,只有水面锦鲤不时跃出。
“你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