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触角相互碰了碰,一只蚂蚁在寻找食物的途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很快,一只只有由着数不清的蚂蚁大队来到腥味的源头,相互碰了碰彼此的触角,交换了信息,它们顺着肮脏的指尖向上爬去。
林星寒感觉自己做了个梦,他又梦到范觐那个畜牲了。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走马观花般看了自己那短暂地一生。
真蠢,林星寒想到,青年挣扎的样子现在回忆起来让他觉得好笑。
他醒来了。
四肢被束缚,醒来的眩晕过后,他看到自己被人保护在怀里,用了力气挣脱开来,林星寒花了些时间搞清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算计了范觐,差点就让他死了。
心心恋恋想要弄死的人最后在他的手下活了下来,还真是讽刺。
洞中全是血腥味,味道不浓。
即墨白后背上的血已经止住,可毕竟是活生生地从后背上撕下一块肉,没上药也只是用布料简单地包扎,洞内阴暗又潮湿,不少细菌繁衍。
即墨白面如死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轻好轻,可脑袋却有千斤重,他头一点一点的,呼吸的频率和他的脑袋相反,越来越轻。
“即墨白,醒醒!”
林星寒顾不得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踉踉跄跄地来到即墨白身边,他把即墨白身上形成一团的蚂蚁弄下来,轻轻地拍打着即墨白的脸,听到林星寒的声音,即墨白微微张开眼睛,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林星寒……我会保护你……你看……我做到了……”
“闭嘴!”
林星寒声音颤抖,眼中不断滑过后悔。
他还是后悔了,范觐的心不是肉长的但他的是,他可以怨恨,可以伤害,但,他做不出活生生剥夺一个生命。
怨恨的是人的行为,而不是无辜的生命。生命诚可贵,非人意为夺。
“林星寒……你快走吧……抛下我……你可以活下去……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
“你再给我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的尸体带回去,把你的骨灰放在我身边,你不是喜欢他吗?你敢死,我就让你的骨灰看着,这具身体是如何和别人上床的!”
“咳咳。”
即墨白动了动眼皮“星寒哥还是这样,对我这么狠。”即墨白又咳了几声,眼中被吸走的光又重新恢复,他拽住林星寒的衣角,像是说给林星寒听,又像在喃喃自语,安慰般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离开你。”
“你不要……你会抛弃我吗?”
那只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混合着泥土和肮脏带着还有些猩红的液体。
林星寒沉默了。
他确实厌恶和范觐长着同一张脸的即墨白,为什么自己死得那样凄凉,连尸体都不知道有没有人收,凭什么,他范觐就可以活得那么肆意。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有一个可以让他不留在人世间的法子,比如这次,说的好听是让即墨白和他一起来宣传电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的目的,就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他的后顾之忧其实有很多,在城市里,他有很多办法可以弄死即墨白,不过在那里最大的阻碍显而易见,就是钟离情那小子,被那小子知道也没什么,只是他不想让那孩子知道,是他身体的这双手害死了他记忆中的白月光。即墨白对他们有影响是小。
关键是,这个影响已经遮住了钟离情的双眼,林星寒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哪怕即墨白让钟离情去死,钟离情也会照做的。但是他不行,钟离情的弱点太明显,他们的处境是什么样的,他很清楚,这个致命的缺点一旦被仇家知道,他们怎么办?除了死路一条,林星寒想不到别的。
他是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但是,他们呢?他是三个中最大的,他们本来就什么都失去了,这些年相处早把彼此当做家人,让他想到他们的死亡,林星寒觉得,自己无法袖手旁观,光是想想都不行,世界上没有比他们彼此还要希望,另外两个人可以活下去,活得更好。
草原上猛兽多的是,而且,即墨白签了合同,白纸黑字上写的清清楚楚,因为意外身亡,林星寒和剧组不用负任何责任。
即墨白是无辜的,可是谁让他是他的弱点呢?没有即墨白这个人,他们或许会生活得更好。
一开始,计划很顺利,即墨白差点“死于非命”
,千算万算,林星寒的算盘打得很好,百密一疏的就是他没有算到,他竟然会心软,他竟然会舍不得失去即墨白这个人。
他或许真的不一样。被即墨白护在怀里时林星寒心想,我都已经是一杯黄土,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为什么不再尝试一下?
我反正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失去了,一条烂命罢了。
说到底,他其实还是要感谢范觐,感谢他的努力伪装,让他可以享受了一场快乐的演饰,他曾经活了那么久,体验到的温度,除了林笑笑,就是范觐了。
“你要是可以活下去,我答应你提出的一切要求。”
“咳咳。”
即墨白的眼睛又亮了很多,然这次转瞬即逝。
“星寒哥……谢谢你……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夜晚,即墨白的身体突然变烫,林星寒摸着黑,摸了摸即墨白的后背,没流血,又摸了摸即墨白的额头,发着烫。
怕是细菌感染,伤口发炎了,再这样下去,即墨白,迟早要出事。一想到这,林星寒咬着牙,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他背起即墨白,走出洞口。
野外,伸手不见五指。
对于林星寒来说,他现在就是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决定自己去走那个方向,靠自己的运气来决定他们两的生死。
晚上,是很多动物捕食的好机会,黑夜为它们带上一层天然的隐身衣,稍有不慎,血盆大口就有可能向他们的命颈袭来。
林星寒背着即墨白,艰难地行走在路上。他的裤子被划破,露出小腿,腿上细小的伤口流出的丝丝血迹吸引了不少蚊虫,叮咬得他疼痛难忍,不得不放慢脚步。
虫子像条蚂蝗,如同长在他的腿上一般,费了好会儿劲,林星寒才弄下来。
即墨白发出一声小声地闷哼,林星寒的听着耳边的声音反应过来,即墨白之前为了帮他止血,把腿上的布条撕下来给他包扎。
他顺着即墨白的小腿向上摸上去,果然摸到不少小蚊虫,一些甚至贴在即墨白的手心上,放肆地吸食干枯的血块。被林星寒挥开后,又飞上来。
林星寒心里一阵烦躁,蚊虫嗡嗡作响的声音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让他暴躁。他很想毁灭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清楚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
他把自己的袖子撕开,把即墨白的手和脚裸露在外有血迹的皮肤遮住一些,野外的蚊虫怕有毒,他没什么见肉的伤口,被咬了没什么事,确定蚊虫在即墨白身上的声音小了很多才继续背着他上路。
一路上,危机四伏,层出不穷,每走一步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做赌注。
“嗷呜——”
一声狼嚎,将周围的鸟兽惊得慌不择路,几根羽毛从林星寒的嘴边拂过,几根针一样的东西从他腿边划过,带来整整刺痛。
黑暗中,几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出现,停留在不远处。
它们像是知道只有林星寒一个人有行动能力一般,观察了一会儿,开始向他这边靠拢。
林星寒背紧背上的人,头脑高速运转。
凶狠狡诈的动物,林星寒知道,如果现在,他像食草动物一样退缩,那么,不需要很久,他和即墨白就会变成一堆碎片。
事实上,狼是食肉动物,它们比食草动物还要害怕受伤,草食动物吃草,它们受伤,食物是没有长腿,不会跑的,运气好几天后伤口说不定就会愈合,活蹦乱跳。而狼就不一样了,除了幼崽可以免费获得母狼无私的投喂以外,没有任何一条狼会无缘无故的关心同类,你受了伤,不严重,那就继续跟上队伍,伤得严重,那么恭喜那条狼免费获得一张时间未知的,通往地狱的门票,在被所有同类抛弃后,在痛苦,愤怒,绝望中,等待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那几只狼停留在林星寒30米处的样子,踌躇不定,那几双眼睛还在打量林星寒,显然,它们也还不是特别确定,林星寒的周围是不是有同伙,它们可不可以打败林星寒。
林星寒深知它们的特性,他咽了口唾沫,将干枯的喉咙润湿一点,然后他不断地大喊大叫,营造出一副人很多的样子。
狼生性多疑,它们后面说不定也有妻儿,一旦它们受伤,捕猎不了,死得就不止是它们一条狼。
没有确定的把握,它们是不会轻易妄动。
他的周围除了狼不屑吃的小昆虫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动物。林星寒的喉咙本就因为今天未进一滴水而痛得厉害,如今再这么一喊,声音越发凄异,如同杜鹃啼血。
即墨白被这声音唤回些神志,看不见的黑夜中多了几抹幽绿色,他也注意到周围的不对劲,声音哽咽道:“寒哥,把我丢下吧,是我拖累了你。”
“闭嘴!老子他妈愿意,你瞎几把bb些什么!”
“寒哥,把我丢下吧,求你了,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寒哥,求你,把我丢下!”即墨白用尽全力吼出这句话后,脑子一涨,再次昏了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它们并没有处于特别饥饿中,在即墨白开口说话时它们感觉事情不对劲,离开了。
林星寒喘着粗气,继续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