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运逝去的第三天出殡,丧礼办得十分简单。
这是高远的意思,不想隆重操办。只烧了骨灰也不要安葬。说要将骨灰带在身边,等查出幕后主使,给高运报了仇,再将骨灰带回老家祖地安葬。
周敞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高远要报仇,她要查刺客,两人目标一致。
丧礼之后,周敞就请来一众相关人等共同议事。
高远没有出席,是周敞特意嘱咐,更留柳娥在身边陪护。
除此之外,就都是周敞在北既尚可信任之人。
驿馆后厅之内,元亓坐在左上首,身后带着伍宏。
杨益坐在右手边,再下边是此次负责押运粮草的副将金润。
周敞两次被刺,都连带上了杨益,对这位北既太守多少也感到过意不去。
杨益毕竟上了岁数,经不起太多折腾,这几日下来不但没恢复过来,反而似乎更加惊魂不定起来。
周敞的脸色也不比杨益好到哪里,面白如纸。
本来瘦猴劝她在高运的丧仪后再多休息一日,但周敞一刻也不想多等。
早在回到北既驿馆的第二日,她就已经了解了之前的大概情况。
自从正月元宵节当日奕王落水失踪之后,杨益派了大量人手寻找他,虽然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组织人手寻找不费力气,但传来的各种消息和收集到的迹象却都表明,奕王很可能已经落水淹死在了津民江往东海的入海口。
为此,杨益甚至已经将此事上报朝廷,并随附了请罪的折子。
至于水师营,元宵节当晚船被烧了大半,粮食和药材剩下不到三成,所幸的是当晚大部分人员都上了岸,没有造成太多人员伤亡。
“粮草和药材的损失已经报给朝廷了吗?”周敞就先问重点。
“是,这个同殿下的丧……啊,不……是已经如实上报。”杨益精神不济,后悔没也带了自己的师爷一同前来。
周敞手中还拿着奏报的副本,但懒得细看文字:“具体怎么报的?”
“就是如实上报,水师营船只报废了两艘,粮食和药材仅余三成。”杨益就反应不过来。
“三成?”周敞就叹上口气,“唉……杨大人啊……这怎么能说是如实上报,明明就是报多了啊……”
杨益更加一头雾水。
周敞不打算再循循善诱了,而是继续往下问:“那剩下的三成军粮和药材可是已经送去前线了?”
“还没……”杨益还是不明白,只能小心回答,“这些天一直忙着在寻找殿下……因此还没顾得上……”
“嗯,这还好。”周敞却还点了点头,先继续往下问,“那晚的水匪就真的什么线索也没有吗?”
关于元宵节当晚,北既码头的那些黑衣水匪,周敞早就问过多次,但始终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杨益也还是同样的回复:“查无所踪,死的尸体上亦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那三天前北既城外的那一拨黑衣刺客呢?最终也什么都没追查到吗?”周敞耐着性子也把这个问题再问上一遍。
杨益还是摇头。
周敞就又是叹气:“唉……杨大人啊,若不是两次歹徒现身你都在我身边,也给折腾个不轻,否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了。”
“哎呀,这怎么能够……”杨益立刻从椅子里跳起来,连连作揖,“奕王殿下,天可明鉴,下官……”
周敞赶紧手做下压安抚状:“杨大人不必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咱们共同经历这么多,怎么还信不过杨大人。”
“是、是……”杨益抹把冒出来的冷汗,这才又颤巍巍坐回去。
元亓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就在对面嗔怪瞥去周敞一眼。
周敞本意是有所抱怨,只是没直接出口才闹了这么个误会,这会儿也只能自动忽略元亓责怪的目光,开始想起什么问什么:“对了,杨大人既然上报朝廷,那朝廷的回复是什么?”
“呃……”杨益又苦起脸来,“殿下啊……下官一直未得到朝廷方面任何回复,这才等着殿下示下啊。”
周敞就认真想了想:“杨大人,那就麻烦您再上报一次,就说本王死里逃生、大难不死。至于因水匪损失的粮食和草药材,虽然尽力抢救回来却因落水潮水,长毛发霉,已不能用。不过奕王已经允诺会尽快想办法补齐这一半军需的损失。”
“殿下要自己补齐?怎么补齐?”杨益立刻惊讶表情。
周敞是深知锦都方面的情况的,手指敲着面前的桌面:“要是等朝廷再凑齐了粮食和药材送过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我不自己补齐还能怎么办?”
“可是……可是……”杨益就是纯为奕王担心,不免望向对面的元亓。
元亓也是不明周敞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
周敞就还是不紧不慢:“杨大人不必担心,且如果北既能出一份力就更好。杨大人别忘了,本王还有‘战时令’,现在出多少力,待仗打赢了,朝廷都会双倍奉还,还有免赋税的政策哟。”
元亓一听就是无声抿嘴一笑。
周敞便知元亓已经明白她打得什么主意。
向朝廷报一半的军需全部损失,实则手上还能留三成,然后再出面把剩余的补上,将来朝廷双倍补偿的时候,那留下来的三成也跟着变了六成。
这个如意算盘说起来简单,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打的。
杨益却还在糊涂:“奕王殿下,这朝廷颁给您的‘战时令’好是好,只是在这越北军武重地,您要是想拿着‘战时令’强征,恐怕就……”
这“战时令”的确是有强征的意思在里面,但周敞也没天真到能够行得通。
这两天夜夜难眠,想来想去才想到这么个主意。
这会儿,周敞更是将“战时令”的令牌掏出来在手中掂量:“杨大人放心,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还没天真到以为单单拿着这么块铜牌子就能让人乖乖把救命的粮食和药草交出来。至于用抢的,一没兵马,二没势力,更是不做那等白日梦。”
就这块令牌,还亏着是交在金曹司的人手上看管,船沉之前倒是抢救了出来。
「新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