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此前在碧萝宫做了好几年的掌事,不论目的是什么,她能在主子年幼不懂事的情况下将碧萝宫打理好,至少是有管理御下的本事,慕容清把她留在太极宫,给阿渡打下手,管着朱雀殿的日常事务。
海棠之前在贺璋手下接受过训练,干的也都是暗卫的活,慕容清没让她改行,直接将人交给了阿如,带去坤吾部报到去了。
这是慕容清一手创立的暗卫营,与玉境台不同,坤吾部只有女子,且十分隐秘,宫中除了慕容清两姐妹与阿渡之外,只有慕容九知道。
这个暗卫营的首领,便是阿渡,最初她帮着慕容清建立起坤吾部,从人选到训练,都是由她负责的,后来这两年稳定了,才交给阿如代管着,而她则专心侍奉慕容清。
此间事安排妥当,中秋便近在眼前了,各宫的灯笼都换成了月桂图样,御膳房与太极宫小厨房都在忙着做月饼,还酿了不少桂花酒。
慕容玉忙得焦头烂额,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倒是姜沉衍清闲下来,难得不翻窗了,大白天着人通报后才进朱雀殿。
他依旧毫不客气地径自在慕容清身边坐下:“殿下,您交代的事儿臣都办完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慕容清对他的做派已经习惯了,让阿渡给上了茶,淡然道:“苍澜派使团去大齐,咱们既然半道把人截了,自然是要替他们完成此行。”
姜沉衍愣了一瞬,便又笑起来:“原来殿下让我调动安插在大齐的人手,是为了这个,你倒是想的够远的。”
慕容清斜了他一眼:“既要下棋,走一步算十步是常态,别说你没想到,演什么呢。”
姜沉衍见她拆穿,也不装了,笑道:“臣只是不确定是否与殿下想的一样,万一殿下有别的筹谋,臣胡乱猜测,岂不是要坏事?”
慕容清不想理他,端起茶盏吹了几下,慢慢喝茶。
姜沉衍看着她的侧脸,想起了前几日丢在朱雀殿的脸面,心念一动,支着手笑道:“几日未见,瞧着殿下似乎又好看了许多,着实让臣有些……挪不开眼。”
慕容清默默翻了个白眼:“姜沉衍,你很闲吗?若是闲得发慌,便去御膳房烧火吧,也算善事一桩。”
姜沉衍只当没听见,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朵丝绸做的芍药簪花,在慕容清眼前晃了晃:“这是臣亲手做的,好花配美人,还望殿下笑纳。”
慕容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这厮是觉着上回丢了脸,特意找补来了,她心下了然,扬起一丝轻笑,接过那朵芍药簪在鬓边。
她今日没打算出门,故而只穿了一袭浅绯色素锦长裙,外头披了一件淡胭粉细沙大袖,也没带钗环首饰,额前微卷的长发只用一根黑檀木挽起,其余的披散在身后,瞧着清冷又略带柔婉。
她抬手扶了扶簪花,故意对着姜沉衍笑得明媚无比,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好看吗?”
好不好看的,姜沉衍没法回答,他被这个笑容夺了心神,一时间竟看痴了,直到慕容清得逞的笑声响起,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完了,又输一局。
姜沉衍不由苦笑,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栽了,在慕容清面前,他永远都无法从容淡定,只要她一笑,就能轻易让他乱了方寸。
或许从凤凰台那一眼开始,一切就已注定,他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沉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他心甘情愿,亦心生欢喜。
慕容清原本以为姜沉衍会像上次一样落荒而逃,却不想他只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而后坦然地望向她,眸中是不再掩饰的情愫,如同寒冬长夜尽头升起的暖阳,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却又清醒地想要逃离。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伸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就听姜沉衍轻笑:“好看,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他语气温柔,与以往的调笑完全不同,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慕容清有些尴尬地端起茶盏,才发现已经见底,好在阿渡适时进来换茶,才打散了屋中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气氛。
阿渡向来聪慧,又有眼色,看着两人的神情,也约莫猜出了几分,笑道:“殿下,秋日里喝银针有些寒凉,奴婢给您煮些白茶可好?”
慕容清微微颔首:“也好,你看着办吧。”
阿渡笑着退下去准备,姜沉衍难得看慕容清这么不自在,倒是好笑,存心逗她的时候总是失败,没想到自己认真的两句她反倒别扭起来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臣说错了什么?”
慕容清看着他的笑脸只觉没由来的气闷,又不好说什么,只道:“别打岔,大齐那边可不能有意外,嫁祸这种事,一招不慎可是会要命的。”
她提起正事,姜沉衍也就收起玩笑的神色:“殿下放心,臣的人已准备妥当,届时配合殿下行事。”
慕容清还想说什么,微雨掀了帘子进来,行礼道:“殿下,昭宁公主来了,说是来探望您。”
姜沉衍瞧着微雨的脸,心下了然:“莲儿?”
微雨浅笑行礼:“瑞王殿下安,正是奴婢,殿下赐了奴婢新名,唤作微雨。”
慕容清颔首,轻声道:“去请吧。”
姜沉衍捻起案上的翠玉糕,笑道:“殿下,我阿姐好像很喜欢粘着你。”
慕容清扔了块帕子给他:“公主守礼,不像瑞王殿下来得这般勤。”
姜沉云提着食盒进来,白了弟弟一眼:“刚来就听见你在殿下面前编排我,长本事了。”
她将食盒递给微雨,行礼道:“臣女请殿下安。”
慕容清对她总是温和的,笑着去扶:“沉云不必如此,坐吧。”
姜沉云起身,径直走到坐在慕容清身旁吃糕点的弟弟面前,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提到一边,自己坐下了。
姜沉衍一阵无语,只得在旁边的紫檀椅上坐下,拿着慕容清扔给他的帕子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