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和空青又一次来到了无夷河边,这次的景象与上次截然不同。
河边不再热闹非凡,而是冷冷清清,给人一种萧瑟冷清的感觉。曾经搭建的台子已经被拆除了一半,原本坚固的竹架子也变得摇摇欲坠,像是被硬生生掰断似的。就连那象征喜庆的红绸也被撕裂成碎片,散落在地。
他们看了看这眼前的一切,微微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轻车熟路地下到河里,这一次,玄明没想起保护罩,保护罩却如影随形地护住他们。
他们迅速潜入水中,很快便抵达了河神府。这座水下宫殿依然闪耀着金色光芒,但内部却与以往不同。既看不到那些忠诚的乌龟侍卫,也寻不到虾兵蟹将的身影。
整座府邸异常安静,仿佛时间静止一般。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府邸,在大殿右侧发现了龟丞相。此刻的龟丞相缩在壳里,四肢跟头都缩回去,似乎正在沉睡。
“这龟丞相怕是睡着了吧?”玄明小声的问着,盯着乌龟壳仔细的看着。
“我从前在庙里,虽不曾亲自养过乌龟,但是庙里的水池里倒是有散养过些乌龟,偶尔经过,看到这些乌龟大多时候懒洋洋的在石头上晒着太阳睡觉的,想来都是龟类,作息应该是一样的吧,都是睡觉时间比较多的。”空青也小声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玄明盯着龟丞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了两只手指头,穿过保护罩,在乌龟壳靠近头部的地方,弯曲手指,敲了两下,是比较闷的两声“空,空”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空青连忙拉了拉玄明的袖子。
那乌龟却是猛的一下从龟壳里头伸出了头,四肢也都伸了出来,瞪着它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寻找着什么,似乎是在寻找谁敲了它的龟壳。
玄明笑了起来:“你看,跟岸上的那些乌龟没两样嘛,一敲就醒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它们一样,被人翻过来就很难翻身回去了。”说着,玄明就要去把龟丞相给翻过来,看看它是不是真的不会翻身。
“别闹!”空青赶紧拦住他,“你怎么能这么对龟丞相呢。”
玄明笑嘻嘻地想要上前,手刚摸上龟壳,又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一幕曾经发生过一般,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就在这时,龟丞相突然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声音:“真君?真的是您吗?真君大人,您终于回来了!”龟丞相划动着四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在水中迅速转了个身,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然而,它分明感受到了那两下敲击龟壳带来的震动,还有那只触摸龟壳的手留下的触感。它不禁疑惑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龟丞相并不知道玄明和空青此刻正身处保护罩之中,无法被它看见。而玄明和空青见龟丞相如此激动,赶忙现身。龟丞相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鬼差吓得不轻,急忙努力瞪大它那双小眼睛,仔细端详着他们。
当龟丞相看清玄明时,激动得难以自抑,颤抖着说道:“真君大人,真的是您啊!您终于回来了!老臣苦等多年,还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您一面了……”
它的话分明是冲着玄明去的,空青有些震惊的看了看龟丞相,又看了看玄明,想要从他们一鬼一龟的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玄明却是不明所以地看着龟丞相,满脸都是茫然无措,嘴里嘟囔道:“这是在叫我吗?我怎么可能会是那真君大人呢?不会吧......”
龟丞相划动着四肢,很快就变成人形。这时候,玄明才发现它是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老者。只见龟丞相走过来,激动地摸着玄明的脸,颤声道:“是真君大人没错!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大人啊,您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没回来看看我们啊……”
“丞相,丞相,您别这么激动啊,千万别激动啊!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位真君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而已,名叫玄明。”玄明被龟丞相这一番举动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说着话,一边赶紧抓住他的手,让他先别太激动,并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真君。
在玄明和空青的多次劝说下,龟丞相终于冷静了一些,但还是紧紧握着玄明的手不肯松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怀疑,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不是他心中想念已久的真君。
过了一会儿,龟丞相再次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是真君吗?可千万不要欺骗老臣,真君以前最喜欢捉弄人了。”
玄明有些无奈,但还是很客气的再三保证自己没有捉弄他:“真不是呢,虽然我不知道我的过往,但是我确实不是你口中的那位真君,我就是一名鬼差。”
龟丞相这才放开他的手,估计是看在长得像河神真君的面子上,他客气的问道:“不知二位鬼差大驾光临真君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这样的,我们前两天到这河下,把那冒充河神,为非作歹,残害人命的水鬼给抓回去了,这事你知道的吧。”玄明边活动活动他的手臂,边问着。
“知道啊,原来是你们啊,来了两个鬼差,把那水鬼抓了,也把那些小娘子给放了,虾兵蟹将都叫你们给卸了爪,那鲤鱼精也被捏回原形了。”既然不是真君,那就不一样了,这龟丞相懒洋洋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跟玄明空青说话。
“那你可认得这个令牌?”玄明从怀里掏出那个御水令牌。
龟丞相抬眼看了一下,回答道:“认得,这原来是我们大人的令牌,许是丢了,后来被那水鬼捡了去。仗着有这个令牌,又有那法师的帮助,才让他占了这河神府去。”
“这令牌丢了,你们都不去找的吗?就这么随意的丢弃了?”空青有些诧异他的态度,这御水令牌不是应该好好保管吗?落入那水鬼的手中,被那心存歹心的法师利用,才会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小娘子的性命。可是这龟丞相说起这件事,却是不以为然的态度。
“这个令牌原来是上界给真君大人的,但是后来这河里的水都已认了主,我们大人无需这令牌也能随心所欲的催动这河里的水,就不用了。本来是放在身边做个念想,后来,后来真君大人出了些事,他不见了,这令牌也不见了。这令牌催动需要极大的灵力,就算是被水里的其他精怪捡了去,也没什么用。就是那水鬼捡了去,也不怎么能用的。”龟丞相不甚在意的说着。
“那你可知道你们真君大人是怎么出事的?又是出了什么事?”空青问道。
玄明却是冷声的呵斥他,“你们的真君大人出了事,找不到了,可是你作为他的部下,这府中的丞相,你居然放任这水鬼在这府中顶着河神的名义,强娶民女,残害他人性命。你们的真君大人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龟丞相愣了愣,赶紧说道:“他又不是真的河神,只要我们真君回来了,他这个假的,自然就做不下去了啊。”
玄明听了,有些生气,正要开口骂醒这只老乌龟,空青拉着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然后对着龟丞相说道:“好,那现在我们已经把那水鬼抓起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的真君大人到底去了哪里?”
龟丞相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小老儿也不知道真君大人去哪里了。只知道那一天,我们真君大人带着几个侍卫离开了府邸,回来的时候,却是被抬着回来的。我们焦急的给他放置在寝室里,想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将他唤醒。”
说着说着,龟丞相又突然激动起来:“那一夜我就不应该走开的,我就应该亲自守着大人,这样我就能知道大人到底怎么了,而不是那样不明不白的就不见了。都怪我,我应该守着真君的……”他抱着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玄明跟空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开口问:“那你可知道他被抬回来那天是去哪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龟丞相皱着眉头想了想,“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得好好想想。”
“你仔细的想想,尤其是一些比较不寻常的事,或者是别的什么事,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给你分析分析。”空青连忙道。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大人那天晚上是要去收拾一个妖道,那妖道虽有些年头了,但是大人说不足为惧。没想到那个妖道那么狡猾,竟害得大人昏迷不醒。”龟丞相突然的叫了起来。
“你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这河神真君怎么就想起来去收拾这个妖道?”玄明追问道,空青也关切的看着龟丞相,希望他把事情说清楚,心里头也在想着一个事,多年前的妖道,他们前两天消灭掉的妖道,这妖道好像不少呢。
“这个事说起来就长了,不瞒你们说,我们真君大人的真身是一条龙首鱼身的鳌鱼……”龟丞相细细的回想着从前。
不管是在辽阔无垠、深不见底的大海里,还是在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小河里的小鱼儿们,都听说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这个故事在鱼类世界里口口相传,流传甚广,但由于这只是一个传说,而且没有任何一条鱼真正去验证过它是否属实,所以大部分鱼儿们大多将其视为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听听便罢。
然而,也有四位特别的鲤鱼精——小白、小红、小金和小黑,这四条生活在黄河里的鲤鱼,却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他们从小就坚信,鲤鱼跃龙门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否则为什么会被大家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呢?
他们四条鲤鱼精决定,一边努力的修行,一边去找那传说中的龙门。
每年的暮春时节,他们都会结伴而行,化作鱼身跟着其他一些也相信有龙门的鲤鱼,沿着黄河湍急的河流中逆流而上,在那河中寻找着龙门。
一路上,有些鱼儿被河水中的泥沙呛得喘不过气来,实在是筋疲力尽的,坚持不下去的,只能掉头游了回去。而四条鲤鱼精靠着多当年找龙门的经验,小白在前,小黑在后摆成一字儿长蛇阵,迎风顶浪,日夜不停地逆流而上。
终于,在一个风平浪静、艳阳高照的中午,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龙门山前。它们把头扬出水面,仰望龙门胜景:两边高山入云,陡崖千丈;中间黄水滔天,巨旋相连。龙门山上一条百丈石质巨龙昂首向天,河水翻滚,水珠飞溅到龙头之上,构成了奇异的仙境洞天。
小白看着龙门,欢喜的叫着,“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再看向身后,除了他们,还有为数不多的十几条鱼儿坚持了下来。
大家抬眼望着这百丈高的龙门,边控制着身体不要被水冲走,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就是龙门啊,好高啊。”
“好雄伟的龙门啊。”有的鱼感叹道。
“这么高,我们能不能跳过去啊。”小红看着这高高的龙门,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一时之间,所有的鱼都沉默了。
是啊,光顾着高兴,这么高,我们怎么跳过去呢。
小白大声的说:“我们那么辛苦来到这里,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对啊,对啊,我们试试啊,就算跳不过去,我们千辛万苦的来到了龙门脚下,也比那些半途游回去的厉害多了啊。”小金附和道。
听了小白跟小金的话,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鼓鳃摇尾,鼓出全身力气向龙门跃起。谁知跃出水面一丈多高,就跌落下来,摔在水面。
好在这一路的辛苦让它们都非常坚强,并不灰心,日夜苦练跳跃之功。练了七七四十九天,跃起的高度提升到七七四十九丈。
但要跃过百丈龙门还差之甚远,有的鲤鱼慢慢有些灰心了,安慰自己:“作为一条鲤鱼,此生来过龙门,虽不能翻越,但也是无憾了。朋友们,我就回去了,你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