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门外的灯光灭了——
“你怎么……会来?”乔木有些恍惚,不知道像这样的再见,是不是另外一场幻梦。
但他没有选择和齐夏求证,一刻也不想把视线从他哥的脸上移开。
“来看看你。”顾栩言说着,此刻眼中是隐约有泪光的,埋于无边郁海之下,不见底的痛。
“不让我进去吗?”他看着依旧怔神的乔木,目光里的哀楚闪动了一下,微微挑眉道。
破败老旧的居民楼底下,停着一辆百万级别的库里南。车窗被微微开启,丝丝缕缕的烟雾从车内逸出,无奈又苍白。月光无声无息笼罩下来,明暗交错分割。照亮男人的侧脸。
顾城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缓缓吐出一股烟雾,沉默良久,他目光看向身后的座椅,染血的绷带被拆掉,凌乱地堆放在座位上,触目惊心的血。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决绝的顾栩言,惊异于这个孩子与自己一脉相承的脾性,又恨他在这件事情上固执。
一个两个,都在逼他。
齐夏早在顾栩言进来之后,就拿着外套冷着脸走人了,老旧的出租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乔木看得痛极。
“吃东西了吗?”顾栩言的脸色太过苍白,乔木忧心。
顾栩言点了点头,看了看房间的陈设。
很多东西都是新的,都是另一个人送进来的。
顾栩言眉头轻蹙,半晌才转过头看乔木,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音色也是苦的,“我没说分手。”
“嗯……”乔木目光垂了下去,“我知道。”
“伤好了吗?”乔木问他。
顾栩言答:“好了。”
乔木的目光定格在顾栩言深色的衣料上,只有薄薄的一件。“不会冷吗?”
这房间里暖气并不足,比不得家里的温度。
顾栩言摇了摇头。
乔木便不再多话,向前半步,去解他的衣扣。
顾栩言用手挡住,抗拒着对上乔木破碎的目光。
无声对峙着,看着他明了的眼神被眼泪氤氲。
因为不可能。
顾栩言夜晚出现在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顾家那么多人,不可能放走重点监管的对象。
所以,这次再见绝不顺遂,顾栩言不付出任何代价是求不得的。
顾栩言意图阻挡的手被拉下来,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冷白的皮肉。
很多地方的伤已然愈合,只留下浅淡的青紫,像是没入魂魄的沉疴。
乔木轻轻抚触着,指尖微颤,生怕牵动某根神经,扯出缠绵的痛。
如果不是他,顾栩言一辈子都不会经历这些,不会忍受这样的痛楚。
乔木很痛苦,自责而钻心。
他一直在恍惚间摇摆,怀疑这段畸形的依赖是不是源于基因中的错码。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哥哥。
午夜未眠的时候,他在狭小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坐在窗户边上,吹冷彻心扉的风,看楼下的凄凄晦色,一遍一遍去想。
病态的欲望,是不是源自早已畸变的心。
乔木和别人的世界,好像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幼儿园的画纸上,只有他的作品上充斥着灰暗无望和挣扎。
没有那样晴朗的天,那样澄净的蓝。
他开始怀疑自己,一切的动机是否纯粹。
医生说的好像很对,他动摇了。
既相信,又怀疑。
因为,他觉得又很不对。
他的渴求,好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分离而变淡,而是越来越沉重。
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
这种纠结左右拉扯着他,直到一切都模糊掉。
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也看不清自己。
可这样漫长而煎熬的纠结,只在这次重逢里便破灭。
他一定是爱着这个人的,和其他所有该死的原因都不一样。他需要把那个心理医生打一顿,这样爱骗人,该被关起来。
“别看了。”顾栩言不忍心见他这样的神情,意欲阻止。
乔木长缓了一口气,将顾栩言的衣衫拉开。
再三阻止无果的情况下,无法隐瞒的境地里,乔木看见了顾栩言心口上,一道血迹干涸的伤口。
心中的酸意,瞬间涌上了心头,乔木拼命忍耐,却依旧红了眼眶,他目光仍是狠倔的,却有刺入肺腑的痛。他看着顾栩言的脸,从牙根处挤出了几个字节,“又骗我……”
房间里燃了残烛,在风里飘忽不定,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连余温都不剩。
但乔木看着看着却笑了,瞥见了顾栩言身l下的异样,手指轻轻挑了一下顾栩言的裤子边缘,低下身去——却被拉起。
“不用。”顾栩言轻声拒绝着。
“对不起。”乔木很抱歉,“没什么能给你。”
他在顾栩言怀里贴了一会,这里的暖,能解心里的痛,他得到了片刻平静,目光却依旧幽暗地看着那处伤口。
“以后就不见了吧。”“没关系,我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乔木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什么?”
“有在按时吃药吗?”顾栩言压低了眉头,似乎是没有听清乔木刚刚的话。
“吃了。”乔木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吃了药,就不许胡言乱语。”
他捏了一下乔木的侧腰,目光又暗了暗,“还是瘦了……”
他把乔木手腕托起,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往乔木的手腕上绕。
“朱砂还在吗?”
“在。”乔木看着那根红色的编织绳,瞥见顾栩言手腕上也有一根相同的手绳,“这是什么?”
“平安绳。”他把线圈收紧了,看着乔木,“不许摘下来。”
“为什么要听你的?”乔木依旧有反骨。
顾栩言在他怒目而视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许发脾气。”乔木把头转开了。
他觉得如果这就是顾栩言的惩罚手段,他真的很难会听话。
“乔木。”顾栩言摩挲着乔木手绳的位置,和他说话,叫他的名字。
“这两根平安绳是彼此相连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顾栩言轻声说道,在离乔木很近的位置,倾注所有深情,“如果你死掉了……”
他把乔木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如果你死掉了,这里的刀子,就会贯穿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