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言走了,没有多做什么停留,他们的再见似乎是有期限的。
那扇老旧的门被打开,顾栩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反手将门合上。
乔木看着他走,只站在原地,没有去留,像是送别另一场梦。
“我们不分手。”
“我和你在一起。”
“等我。”
“好好活着。”
“别让我难过……”顾栩言吻他的头发,“要是连你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顾栩言在留他,用自己的性命。
包装的盒子被顾栩言塞进乔木的手里,打开后,是一张便签。
——只要星星还在天空闪烁,我们就不必害怕生活的坎坷。
难过的话,就看星空吧。
只是很抱歉,我不能常来见你。
别哭太多次,我会心疼。
别怪我……
对不起……
一字一句,沉如哀叹。
乔木看着绕在手腕上的平安绳,默默不语。如果这就是顾栩言的目的的话,那他达到了。
“处理好了吗?”顾城问上车的人。
顾栩言嗯了一声。
“妈不会知道吧?”
“你还担心这个?”顾城发动车辆,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给他请最好的医生,不许欺骗他!”顾栩言对这一点十分刻薄,恨顾城的腌臜手段。
“知道了。”
病历送进顾城的书房,被顾栩言看了个干净,于是他以刀相挟,逼顾城退让。
“他已经生病了,你还要这样对他是吗?”
“你这是要毁了他!”
“如果我让你去!那就是毁了你!毁了顾家!”顾城目眦欲裂,问顾栩言的后果,“你能背负一世骂名吗?能接受走到哪里都要被别人戳脊梁骨吗?说我顾城的儿子苟合于室!家风败坏吗!”
“我可以!”顾栩言把刀子戳进去,“没有人比他的命重要!”
“收养也好,转赠也罢。您的产业可以有无数个人选!”血流了出来,染红衣服,顾栩言一字一句道,“我只有他!”
僵持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气氛因无声血流而变得焦灼。顾栩言的手颤抖了一下,逸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顾城闭上了眼,回想起多次在顾家楼上,看见乔木孤独的身影。
深夜里,冷风肆虐,他衣着单薄地来到根本看不见顾栩言的地方,无望地凝视着。
好像不被发现,便可以这样思念。
顾城偶然间瞧见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乔木第几次这么做了。
从一个孤寂,站到另一场孤寂里去。
顾城认输了……
医生也说了,那种虚假的治疗对乔木并不管用,乔木有很强的抵抗意识,难以被引导蒙骗。
这样下去,只会导致更糟的问题。
“不能太多,我只能答应你,一个月一次,不能停留太长时间。”他让步了,在两个人的性命之忧下让步。
如果,顾城很希望没有这种如果,但事与愿违的话,如果他们到了三十岁,还不改此心,那顾城也就不去理会了。
都随他吧。
一场秘密的约定被敲定下来,顾栩言就一直在家里被困着。
面对严晴的冷脸,和无奈的焦灼。
云池去过几次,问他知不知道错,又看着他的脸叹息,最后拂袖而去。
简明微不知道为什么四人组总是要少一个人,于是每次聚会都郁闷。
夏逢知倒是想把乔木送进去,或者把顾栩言偷走,但他们都不肯同意这些荒唐的计划。
这让他很郁闷。
现在一切的事情都只有严晴和顾城知道,甚至林莉也是一直被瞒着的。
她经常跑到顾栩言房间里抹眼泪,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严晴说过话了。
严家人不知道,所以乔木便会是安全的。
不能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乔木很烦这些治疗,但还是每周都要去,他答应顾栩言要好好活着。
齐夏大概每天都要写一张a4纸的脏话,因为一提到顾栩言,齐夏就有想弄死他的恨意,但每一次却都没有骂出口。
乔木觉得他有进步。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严晴好像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百忙之中,让司机接回了乔木。
还是在云泽庄园。
乔木不是很想见她,却又不得不见。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乔木没有什么可以和严晴说的。
严晴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疲惫,把手里的东西甩给他。“什么时候的事?”
纸上,是乔木的就诊记录。
“对不起。”乔木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道歉。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却从未向严晴袒露过。
如果严晴早就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让顾栩言在这里,泥足深陷。
或许早一点,一切都来得及。
坠入深渊的人,也只会是他一个。
“除了道歉,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乔木讷讷,他能说什么呢?
没得解释自己的无辜,更无法求得自己的宽恕,他只能道歉。
“这里转到你的名下了,之后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严晴再次开口,“里面的东西我会让人搬走,其他的事情顾城会管的。”
“乔木,我真希望当时没有那么心软。”
没人可以强迫严晴任何事情,她不点头的话,乔木便是死了也不会和顾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养狼成患,偏偏此刻,又不是全然能恨的。
顾栩言和她生疏。
但乔木不是。
他会把一些东西留下来,当做留在这个家的报答。
母亲节的画,画得很丑,但推到她的面前。
节日的礼品,廉价的东西,可也递给她。
深夜的参茶,用的还是顾家的参,敲开门,放在她的桌前。
严晴觉得这个小孩太会讨好了,是有所求的。
但乔木偏偏什么都不求,也什么都不说。
只是把这些他觉得好的东西,给严晴,与其说是讨好,倒像是在赎罪。
赎乔月儿的罪。
如果不是私生子,严晴一定会更疼他一点,但是不可能的。
什么都是命定的变数,严晴越不过去。爱恨都不纯粹,所以别扭又尴尬。
直到造成今天的局面。
乔月儿毁了严晴的人生,她不可能再让乔月儿的儿子毁了她儿子的人生。
——只留给他一点东西吧。
之后他们不再惹祸的话,可以多给一点。
这是严晴能给的,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