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之环,霓虹语茅の轮くぐり。是每年上半年末夏越大拔时净化上半年污秽,辟邪,祈求下半年健康的神道教仪式。
按例来说是在每年六月三十日左右的日子举行的,因为人手不够,又恰好日期冲突,便索性两处祭典一起过了。
稻草和白茅结成的草环大约两米见方,用道场附近伐来的竹子搭成一个临时框架让它依靠在鸟居上。故意未修剪干净从竹节中抽出的翠绿枝条,留出空间悬挂净化用的之字型币束。
茅草是不用亲自去割的,因此只要细细筛选后整理成小捆,沿着烤弯竹子制成的圆环缠绕在上面。用茅草暂时固定。和子弹笔的原理类似,在一束茅草的尖端再用另一束叠加在上面,最后用草绳顺着茅草捆扎得方向顺时针一圈一圈得绑起来,捋平凸出来得茅草尖。
江离的家教崇尚古典的雅典式教育,对劳作,手工一向是不忌讳的。再加上是和斋藤两个人,很快就扎完了整个草环。
中间斋藤随口问了几句江离的生活,江离有一答没一答得应着,反过来又问了几句千叶村的概况,历史。斋藤细想了一下,潦潦草草的回了几句。
这是类似于社交性质的闲聊,两个独处的男人需要一些看似无所谓的对话互相消弭对方的威胁感。二来,年长者将对方的记忆纳入囊中细细与自己过往的经历所比对,年轻人人则如饥似渴的吸收来自世界崭新的知识,构建自己的思想。
信奉力量的男人大概是厌恶滔滔不绝的轻佻发言的,除了雄辩时向观者展示自己那颗狮子般骄傲的心,其余时间都应该精准而缓慢的咬词,如同顽石般落下。
除了谈起平冢静时两人的语气各自都欢快些,其余时间都是一边聊着,一边再想自己的事。
综观自己的人生,虽然被一些人羡慕的认为过着小说般的生活,然而江离却觉得与旁人没什么不同的。
一样是接受教育,一样是被婚姻困扰,接下来就是看似遥不可及又近在眼前的生育,死亡。
他之所以能容忍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到现在,大抵是因为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亡。
死亡让世间所有不安的因素全部消弭了。
然而人真的有自由意志吗?
看似死亡能够消弭这庸俗的一切,其原因乃是他把自己的幻想寄托在某种极为宏大的事物中。因为他无法理解死亡,那不可知的东西就成了可以寄托一切的摇篮。类似于道德经玄之又玄的经文中,那晦涩又无法理解文章被历代无数的作家批注,又从中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奥秘来。哪怕他能凭借天资侥幸理解出其中几种奥秘来,也绝不敢断言自己已经参透了全文,而那乐此不疲继续参悟的过程,竟成了他得以摆脱迷茫的理由。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死亡永远不会是答案,它只是生物意义上的结束,仅此而已。
生物学上用电子信号刺激大脑皮层电极反应的间隔,已经充分证明个体在觉知道任何“去行动”的冲动感之前,大脑已经为肌肉执行了相关动作。换言之,所谓的意识,根本上是大脑产生的欺骗个体的假象。你能觉察到自己拥有大脑,为什么没有想过是大脑事先加给你的意志呢?
那他未来的规划,他的理想是否也是由大脑赐予他舒适的感觉呢?
“大刀向着鬼子头上砍去。”江离随口喊道。
“江离,你是不是要造反?”雪之下愤愤的端着茶走来。这里只有她听的懂九州话。
她戴着巫女首席的天冠,五色的编织绳顺着脸颊垂落在她的胸前,头冠上点缀着新鲜从林间踩下的紫阳花,娇媚的花瓣上还停留着清晨晶莹的露珠。
“这是玉露茶。”雪之下一边说着一边把装有茶叶的白瓷碗递给江离。
松针般富有生气的茶叶上漂浮着若干活泼可爱的木鱼花。
“平冢老师说,如果斋藤想喝的话就让他自己来拿。”雪之下对着江离身后的斋藤微微行礼,摒绝了斋藤眼巴巴的目光。
江离捧着瓷碗小心啜饮了一口。海苔与木鱼花的香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餍足的饱腹感让他轻轻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
雪之下接过孤零零只剩下茶叶的小碗。不计较江离的评价。
“我说,你们今天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江离从早上到现在干了一上午的活,雪之下她们也几乎玩了一个上午。
“一切都是平冢老师自作主张,你为什么不去找她算账呢?是不敢吗?”雪之下按惯例讥讽道。
“你们待会就这身回去吗?”江离自然的应下雪之下的攻击,转移话题。
“烦请稍等一会儿。”
“啊,现在有古代巫女的感觉了。”
“或许我袚除污秽的时候更像,要看吗?”
“多谢好意。”
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
肉体是相同的肉体,只要稍微一打扮便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来。绝不像男性只会单调的透出石膏般无味的土色。
大自然中最为艳丽的往往是求偶时花枝招展的雄性。上帝拿肋骨塑造夏娃的时候,或许连那五彩斑斓漂亮的翎羽也一同拿去了。
花花绿绿的衣服掩盖住女性姣好的肉体,素白的手臂像是被涂了层乳粉般可以想象她拥抱爱人时,纤细的手腕顺着对方的脖颈滑下留下婴儿般的奶香味。
江离细细的分辨人群中长短不一的少女,那个身着白色上衣,天蓝色牛仔裤的少女。
啊,是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