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将一盘新做的点心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献宝似的说:“小姐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叶溪放下手里的书,捏起一块金黄的糕点喂进嘴里。
“入口即化,软糯香甜,还带着一点桂花香,并且香味浓淡刚好,看来你做点心的手艺也突飞猛进啊。”
说话间已吃完一块,于是又拿起一块。
被夸奖,烟霞开心得像捡到钱一样。
“奴婢这做点心的法子还是向似锦姨娘学的,果然做出来的糕点软糯可口。小姐喜欢吃,奴婢以后天天给您做。”
叶溪道:“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在做吃的上面造诣确实不错,就像纤云在制衣服上的天分一样,一点就通。”
“可奴婢没有纤云厉害,她如今可是成衣铺的头把师傅,做的衣服个个都称赞,楚伯还说有人想挖纤云呢。”
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吃醋?
叶溪失笑,捏了捏烟霞日渐肉嘟嘟的脸颊,软软的很趁手。
“怎么?吃醋了?觉得我只重用纤云,没有重用你?”
烟霞揉了揉被捏痛的脸颊摇头。
“那倒不是,奴婢和纤云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看她能做想做的事,奴婢也开心。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总在想奴婢何时能像纤云一样,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大放光彩。”
孺子可教。
叶溪满意点头,起身走到屋内,从满墙的书柜里找出几本书递给烟霞。
“小姐这是?”烟霞疑惑的望着她。
“这是我让楚伯从民间搜集的几本关于做菜的书,有热菜,冷菜还有做糕点和小吃的。”
“小姐是特地为奴婢找的?”
叶溪点头,将书放在烟霞手里。
“当然,我又不爱做菜。况且,纤云已经找到喜欢做的事,你也不该落后呀,这几本书可都是名家珍藏,花了不少钱呢。”
“小姐。”烟霞瞬间红了眼,瘪嘴就哭。“您对奴婢实在太好了,奴婢一定认真学,给小姐做一辈子好吃的。”
一辈子?
叶溪无奈摇头。
“傻丫头,你才多大,人生路条着呢,以后的际遇谁又能说准,你好生学,等成衣铺赚了钱,说不定我又想开食肆呢。”
“真的?”烟霞立即止住泪。“小姐真有这个打算?”
“额……”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开食肆可不比开成衣铺,麻烦得很。
“反正你先学,以后总能用到。”
主仆又你来我往聊了不少,秋嬷嬷不知何时进了院子,笑眯眯的让叶溪去福翠院。
叶溪不敢耽误,立即换了身衣裳便跟着秋嬷嬷去福翠院。
福翠院,叶老夫人正坐在堂厅里喝茶品香,袅袅青烟从青瓷雕福寿桃的香碗里蜿蜒而上,淡淡的香气在厅内环绕,闻着甚是舒服。
“祖母安康。”叶溪乖巧请安。
叶老夫人点头,示意她到旁边坐,丫鬟奉上茶,堂厅内仆人尽数退下,只剩秋嬷嬷。
见此阵仗,叶溪的心蓦得一紧。
难道又发生什么事?
不应该啊,她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至于吧。
“不用紧张,只是我们祖孙说些体己话,不想旁人听了去。”
这旁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叶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叶老夫人继续说。
“下月初是楚国公老夫人的六十寿诞,楚国公府宴请宾客,我年轻时与楚国公老夫人有些交情,所以帖子也送到我跟前。想着最近几个月,你一直深居简出,就问问你是否愿意陪祖母去寿宴。”
楚国公府?
姓楚。
叶溪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人。
不会这么巧吧。
见她没回答,叶老夫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叹息:“不管过去如何,都已是过去,你还年轻,别像我一样天天窝在院子里,未来还有几十年,难不成都不踏出院子了?”
原来是这样。
叶寒溪这个祖母还是真心疼她的。
“祖母,您的担忧孙儿明白,孙儿不是怕,只是觉得麻烦。”
“有何麻烦?”叶老夫人眉头一皱。“你如今依旧是叶家二小姐,这京城里的宴会哪个去不得,你母亲也是偏心的,只要世家子弟多的宴会,全都让老大去,甚至都懒得知会你。”
这倒是。
最近两个月,只要是送到叶府的宴会拜帖,宋氏都全部送到叶识卿的瑞雪轩,连知会玲珑院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她并不在意,但多少有点失望。
只是不知叶寒溪到底怎么得罪过宋氏,以至于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如此冷漠。
曾问过纤云和烟霞,她们不知,也让她们找府里老人打听过,全都三缄其口。
叶溪无所谓一笑。
“祖母莫生气,母亲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和离的事毕竟连累到长姐的名声,母亲着急为长姐寻一门好亲事,也是情理之中。”
“都说了上赶子没好货,当初我就该坚持不让你嫁过去,也没如今这些事,也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是啊,如果叶寒溪没有嫁入魏国公府,就不会被送到梨县,更不会在梨县落水,她也不会有机会穿越到叶寒溪身上,替她而活!
现在,她已经帮叶寒溪脱离魏国公府,以后的人生,她就得随心而活。
叶溪道:“祖母,有失便有得。经历这么一遭,孙儿看得更明白,以后绝不轻易婚嫁,就在叶府安安稳稳陪着祖母,可好?”
叶老夫人听了一喜,伸手戳了戳她脑门。
“说什么胡话,你才多大就打算在家做老姑娘?”
“难道不可以吗?”
叶老夫人望着孙女清澈的眼神,心里一酸。
叹道:“你才十六,别心如枯槁。也更不要因为遇到这一次不好的婚事,就觉得这世上没有良人。人生这条路越走越孤单,若能有一个知心人陪着一起走下去,会好很多。”
知心人。
叶溪深呼吸,没接话,而是沉默的盯着茶几上的香炉。
过去许久,才笑着回答:“是,孙儿知道。”
“是真知道才好。”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话,秋嬷嬷才命人传晚膳,叶溪在福翠院吃过晚膳才回院子,路过瑞雪轩时下意识往里瞅了瞅。
话说,叶寒溪的这个姐姐对她是真冷淡。
她回叶家少说也有两个月,叶识卿竟一次也未上过门,更别提打照面了。
明明两人院子隔得不远,却始终碰不上面。
一阵风吹过,淡淡酒香拂面而来,清冽中带着一点桂花香。
难道是桂花酒?
早听闻叶识卿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礼茶酒更是手拿把掐。
现在正是金秋,桂花酒倒也应景。
“小姐这酒酿得可真好,刚好满一年,富有沉香,楚公子定然喜欢。”
能说出这话的估计是叶识卿的丫鬟。
楚公子?
不会是楚明风吧!
叶溪诧异的捂紧嘴,悄悄退到墙边,避免被发现。
刚蹲好便听叶识卿道:“莫要胡说,谁说我这酒是给楚公子的,云兰坊的掌柜一直很欣赏我做的酒,说要高价买,我这才起出来。”
丫鬟了然,笑嘻嘻道:“可楚公子最喜欢去云兰坊喝酒,而且最喜欢喝云兰坊的四季酒。”
云兰坊,四季酒?
叶溪好像听烟霞提起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便是云兰坊,而能让云兰坊在众多酒楼里声名鹊起的便是这四季酒。
春有桃花酿,夏有竹叶青,秋有桂花酿,冬有梅花酒。
而且这四种酒,限时限季,一季只此一种,所以被炒得比黄金还贵。
不会这酒出自叶识卿之手吧!
这么厉害的吗?
难怪如此傲娇。
叶溪唏嘘,难怪宋氏如此宝贝叶识卿,两个女儿对比,叶寒溪确实除了美貌再无其他出众的地方。
只是她一个官家小姐又不缺钱,为什么要做酒卖?
难道是为了楚明风?
嘶~
她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得赶紧走。
于是叶溪悄摸摸蹲下,又鬼鬼祟祟的悄悄离开。
成衣铺自开业后生意一直不错,刚巧又碰上秋入冬,定制冬衣的客人就多了起来,再加上年底还有年节和除夕,各府间办的宴会也多,定制衣裳的人比往日多出好几倍。
叶溪设计的款式一方面是根据这个朝代的穿衣方式,还有一些是根据以前在电视剧看到的款式,没想到做出来还挺受众。
她每日窝在院子里设计图纸,纤云白天在成衣铺制衣,晚上则回府加班加点。
累是累了些,但有钱赚,有事做,时间好打发,日子过得也开心。
楚国公府的寿宴,叶溪最终没拗过叶老夫人,同意陪同参加。
叶家总共两位嫡小姐,为不让宋氏有话说,叶识卿也一同前去。
清晨,天刚大亮,她收拾好后去福翠院请安,刚巧碰上同样收拾妥当前来请安的叶识卿。
她今日穿着一身翡翠绿交颈宽袖上衣,下配月白襦裙,腰间系着翡翠绿宫绦,衬得纤腰盈盈一握,宫绦上系着两个做工精致的银铃铛,垂至膝盖,一步一响,声音特别好听。
淡扫娥眉,粉唇,还有明显经过修饰的眼妆,整个人清新淡雅,却又不失端庄。
果然是个美人。
叶溪心里感叹。
今日这种场合,又是在楚国公府,是得好好打扮一番。
而叶识卿只是淡淡瞄她一眼,并未停留径直往里走。
呵,漂亮是漂亮,就是太高傲冷淡了些。
叶老夫人瞧见两个孙女进来,立即放下手里未喝完的半碗粥。
目光先是在叶识卿身上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又移到叶寒溪身上,眉心微皱。
宋氏偏心,她心里清楚,府里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先紧着老大用,单从穿着,首饰和打扮上便能瞧出。
只是小的今天这打扮实在有点……过于平淡。
于是问道:“你今日这打扮可有什么讲究?”
叶溪一愣,一下没明白叶老夫人的意思。
叶老夫人又道:“今日要去的可是楚国公府,楚国公府一门荣宠,老楚国公不仅享有圣上御赐的上国柱石的美誉,老楚国公的儿子,也就是如今楚国公府世子的父亲,曾为东盛浴血疆场,更被追封为护国大将军。这等荣耀的门第,你就穿成这样去赴宴?”
叶溪微微诧异。
没想到这楚国公府的地位竟比魏国公府更要厉害几分。
想着去赴宴,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所以挑了身月牙白交颈宽袖上衣和淡粉襦裙,脸上只淡施脂粉,头上只插了一根蝴蝶银簪,戴着同款耳环。
即便打扮成这样,以叶寒溪的容貌也足够出挑。
叶寒溪才与魏澜舟和离,风头还未过去,她不想太招摇。
只是楚国公府这样的门第,穿成这样赴宴确实有失体面。
“是,孙儿知错,这就回去换。”
叶老夫人点头,又吩咐秋嬷嬷:“将我妆台上那支缠枝钗花簪取过来给二丫头带回去。”
“祖母这是?”叶溪诧异。
“我们叶家虽抵不上京里其他官家富裕,但最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一支花簪而已,记得一定要戴着,莫要失了叶家脸面。”
这哪里是赠花簪,明明是当着叶识卿的面故意在护她。
宋氏一向偏心,只要是好东西全部往叶识卿院里送,叶老夫人突然送花簪,摆明是在打宋氏和叶识卿的脸。
只是,她之所以穿成这样是为了不引起人注意,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悄悄瞅了眼叶识卿的表情,神情虽未变,但下巴明显收紧。
“祖母我其实不需要,孙儿那里该有的都有。”
“既然祖母都已经送你了,好生拿着就是。”
叶识卿冷冷说道,目光至始至终盯着前方。
“祖母一向疼爱你,一支花簪而已,有什么好拒绝的。”
好嘛,果然吃醋了。
叶溪尴尬一笑,本想推拒还回去,被她这么一呛,若是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
“是,祖母,孙儿感谢祖母赏赐。”
叶老夫人满意点头,目光落在叶识卿身上。
“你和溪儿都是叶家嫡女,不分贵重,况且溪儿比你小,作为长姐,更应该照顾溪儿一些。”
叶识卿微微颔首。
“是,祖母的教导,孙儿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