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又折回去换衣裳,纤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才做好的藕荷上衣配青绿齐胸襦裙的衣裳,胸前配着一块精致的珍珠串花,在花的下方还坠了一颗通透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而叶寒溪的皮肤本身就白,再配上藕荷色的衣裳,整个人瞬间温柔娴静不少。
纤云又将头发梳顺,盘成一个发髻,再簪上叶老夫人送的花簪,配同色发带,最后再在鬓边簪上两朵大小不一的粉绒花,整个人瞬间可爱俏皮很多。
叶老夫人看到叶溪这装扮才满意点头。
祖孙三人上了车,叶老夫人年纪大,喜静,所以车内没人说话,一直安静坐到楚国公府。
叶溪自认年纪最小,又坐在外面,所以率先下车,示好的朝叶识卿伸手,结果被冷冷无视。
她尴尬一下,又继续伸手去扶叶老夫人。
祖孙三人依次站在高大宏伟的楚国公府前,望着朱门,高阶,还有那比人还高还粗的灯笼上用朱砂龙飞凤舞的写着“楚”字。
不禁感叹,以前只觉得魏国公府的门楣已经够大够气派,如今看来即便是国公府也有高低之分。
按叶老夫人所说,楚国公府还出了一位护国大将军,这等头衔一般官家确实比不了。
她们还没踏上台阶就有小厮恭敬迎上前引路,绕过双鹤振翅影壁,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十来人并排也可走过的宽阔大道,两边皆站着仆人恭敬行礼。
“叶老夫人好,晚辈给老夫人请安。”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远远便瞧见楚明风穿着一身湛蓝圆领直坠长袍,胸口和衣领都绣着精致的竹纹,腰间系着一条由玉编制而成的腰带,衬得整个人贵气不凡。
叶溪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识卿。
只见她微微颔首,耳尖露出淡淡粉红。
真有意思。
她情不自禁抿唇忍笑。
楚明风的目光刚巧落在她脸上,疑惑的问:“ 不知叶二姑娘遇到何事这么开心?”
“啊?”
没想到会被楚明风拆穿,叶溪一愣,睁大眼睛望着他。
楚明风生得俊朗,特别是眉毛生得极好,浓而不黑,轮廓极好,如一柄锋利的剑。而浓眉下又嵌着一颗,黑棕如琉璃球般透亮的眼睛。
楚明风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女子直勾勾盯着看。
心里没来由一慌,耳根微热。
他赶紧撇开目光,慌忙道歉:“失礼,失礼。”
果然还是个少年郎,不过对视几秒,竟也会红了耳根。
她笑道:“楚大人不必客气。”
叶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人,一眼便瞧出两人之间关系定不简单,难怪老国公夫人写密信让她一定要带二丫头参加寿宴,敢情是存了其他心思。
而站在一旁的叶识卿却落寞的垂下头。
楚明风是代祖父在门口迎客,只寒暄几句便让下人引着去后院女客待的院落。
叶老夫人是长辈,便随着老楚国公夫人去戏园看戏。
而她和叶识卿则被带到小辈们休息的雪园。
雪园里早已挤满贵女,大家分落而坐,园子中间有一片大湖,湖中央有一方休息的凉亭,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蒋流萤正坐在亭里,身边围绕着一群同样打扮耀眼的贵女。
章言瑾一如既往贴着蒋流萤坐,她长相并不出众,即便穿着市面上最贵的云雾绡,也衬不出半点气质。
果然,章言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后,蒋流萤没多便盯上了她。
蒋流萤摇着手里的双面绣牡丹羽扇,扇下的穗子随着手的幅度来回摆动,霎是好看。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府的双生花呀。”
叶溪面色未动,叶识卿更不屑理,但两人却彼此默契对视一眼,转身就要走。
出园子的路却被两个丫鬟堵上。
看来今日不想听,也得听了。
叶溪挑眉,无奈叹息。
侧头望着神色始终没变化的叶识卿,愧疚道:“实在抱歉,可能要因我受点委屈了。”
叶识卿冷冷勾唇。
“蒋流萤惯用的伎俩,明明没脑子,却非要装出一副聪明的样子,可笑。”
“……”
她懂了,叶识卿是那种高傲的性格,一般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便直击要害。
虽然看得很明白,但眼下还必须硬着头皮去听。
于是利落转身,挺直脊背绕过游廊往湖心亭走去。
蒋流萤早已按耐不住,率着众人大摇大摆走出来,于是便堵在游廊中央,下面就是碧绿的湖水。
“你这样一个身败名裂的女人,怎么好意思来参加宴会,也不怕脏了人家楚国公府的席面。”
好,很好。
果然同为女人,懂得戳哪里最痛!
叶溪挑眉假笑。
“是吗?那可怎么办呢,我是光明正大以叶二小姐的身份走进楚国公府,在前门还和楚大人聊了一会天。楚大人不愧是君子,对我礼待有佳。既然楚大人都不介意,你同为宾客,又有什么资格议论我?”
“呵,真是好一张巧嘴,难怪魏世子要休了你。”
蒋流萤冷哼,眼珠差点翻到天上去。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做的那些不守妇道的事,魏世子咽得下,我可看不过眼去。”
不守妇道,什么意思?
叶溪皱眉。
蒋流萤见她微皱的眉,得意一笑,手里的扇子摇得更加欢快。
愉悦的转了个圈,朝着身后人大喊道:“其实这事我也是听人说,据说叶二小姐在被夫家送往梨县期间不仅私会男子,还偷偷去那男子的府底,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哎哟,这几个时辰到底在干什么,谁知道呢。”
此言一出,聚在一起的贵女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梨县,私会男子?
难道她说的是……
叶溪豁然开朗,看戏似的望着蒋流萤。
“蒋二小姐可真有意思,道听途说的事也敢拿出来胡说。”
蒋流萤见她并不怕,不悦皱眉。
“什么道听途说,这些可都是有人去梨县探查过,你敢否认?”
“哦~”叶溪声音微扬。“没想到你竟对我这么感兴趣,专门派人去那么远地方查我。”
“才不是我,是……”
蒋流萤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章言瑾紧紧拽住,于是赶紧闭嘴,假装扇风掩饰尴尬。
果然!
叶溪眸光微冷,紧紧盯着章言瑾。
“所以这事不是你派人查的。”
“自然不是。”
蒋流萤未加思索的回答。
站在旁边的章言瑾面色一白,微微垂下头。
叶溪了然一笑。
“既然不是你亲自派人查探,这消息有几分真假,你又从何得知?一个没有验证过真假的流言,就当着众贵女的面说出来,我的面子折损了不要紧,可蒋二姑娘若是因此落了个胡口乱言,是非不分的名声可怎么好?”
“你……”蒋流营气得脸煞白。“你才胡口乱言!我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什么是事实?”
叶溪步步紧逼。
“经过多方验证的结果才叫事实,你不过听一家之言,就断定我不守妇道,这是何等大罪,就这么平白无故戴在我头上,如果这事今日流传出去,你让我,让叶家女儿如何自处?!”
“我……我没……我不……”
蒋流萤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寒溪,一下被镇住,吓得后退几步。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为……”
“叶二姑娘好大的口气。”
一直躲在蒋流萤后面的章言瑾立即出声,几步上前将蒋流萤护在身后。
“蒋二小姐性情直率,想到什么说什么,若是有不对的地方,叶二姑娘多担待,莫要生这么大火气。”
“担待?”叶溪冷哼。“在你眼里侮辱一个女子名节,是小事?”
“女子名节重于性命,自然不是小事。只是蒋二小姐有言在先,此事也是听别人提起,大家今日难得聚集在一起,不过随口聊聊的话,做不得真。”
“听人提起?”
叶溪目光落在蒋流萤身上,追问:“那是听谁提起?梨县离京城遥遥千里,若不是有心人刻意去查,千里之外的流言,怎么会流传到京中?”
“我……”
蒋流萤一愣,目光下意识瞥向身前的章言瑾。
结果不言而喻。
叶溪无语翻白眼,不想与她们再纠缠。
而是对着躲在章言瑾身后的蒋流萤道:“蒋二小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是非对错应懂得判断。凡事多动脑,多思考。您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自是不懂人心险恶,直率是好事,但莫要被别人当箭使!”
被当箭使?
蒋流萤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抬头望着章言瑾瞬白的脸,心里豁然开朗。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当众质问,只能忍气吞声体面一笑。
章言瑾本就心虚,更不敢多言。
叶溪觉得无趣,转头就走。
一言不发的叶识卿倒是乖乖跟上。
“不错,比以前聪明得多,嘴也变得厉害。”
这,算是夸奖?
叶溪疑惑皱眉,脚下步伐不停。
“经历过这么多事,是块木头泡在水里时间长了也会发芽,更何况是人。况且有人狐假虎威,利用蒋流萤,我不过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叶识卿轻笑。
“看来那个章小姐十分讨厌你,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派人跑去梨县查探。”
说完突然停住,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勾唇一笑。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刚才她才败下阵,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与章言瑾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无非是因为魏澜舟。
只是她与魏澜舟已经和离,章言瑾的心思不应该再放在她身上才是。
“叶二小姐这么着急走干嘛?”
叶识卿了然一笑,抬脚继续往前走,很体贴的给她和章言瑾留空间。
叶溪无奈摇头,转身望着独自一人走过来的章言瑾。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怕你一样。”
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又有什么好打哑谜。
章言瑾微微诧异,收敛笑容。
“看来你是装都不打算装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装?”叶溪故作不解。“我为何要装?你在说你自己吧,装作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诓骗蒋流萤替你出气,很开心?”
伎俩被识破,章言瑾轻蔑一笑。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蒋流萤虽是丞相府嫡孙,但父母早亡,小时可没少被其他贵女欺负,后来她再被欺负,被我解救,是我教她被欺负后要以牙还牙,要比那些欺负她的贵女更跋扈,这样别人才会怕,才不敢欺负她。她呢,也是个实诚性子,不仅把我的话听进去,还只认我是她的朋友。护她这么多年,出面帮我一下又能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从第一次见到蒋流萤就觉得她不是那种骨子里坏的人,是说她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原来背后都是章言瑾捣鬼。
“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与章言瑾这样的人说话,只觉得恶心。
叶溪不想理,转头就要走。
“我恬不知耻,你又如何?凭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便有恃无恐,觉得所有人都能被你拿捏吗?”
“什么意思?”叶溪回头皱眉瞪着她。
章言瑾冷笑着朝她走近。
“以前我想不通,你一个尚书之女为什么连魏国公府都看不上,明明魏澜舟那么好,你却疏远他,甚至最终逼得他不得不与你和离。直到我派人从梨县打探回来,一切才开始浮出水面。”
这话说的好像她和离是为攀附更高的枝一样。
魏澜舟那么好?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叶溪无语冷笑。
“不管你查到什么,我问心无愧。而且,外人能看到的只是表象,魏国公府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好。”
“狡辩!”
章言瑾声音突然拔高,双眼因嫉妒而泛红。
“你还真是险恶至极,不喜欢就算了,居然还要诋毁他!你知不知道,他因为与你和离的事伤心欲绝,放弃今年秋试,自请去书院长住,不考上功名绝不回家!”
“所以呢?”
叶溪不解。
“这是魏澜舟的决定,如果你真喜欢他,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而不是来找我麻烦。”
章言瑾这才看明白,原来叶溪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魏澜舟。
可魏澜舟却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