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掠过一阵阴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沉香。
她紧张的眉心直皱,呼吸也跟着乱起来。
楚明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说话,而是静静坐着。
呼吸均匀,不急不忙,安静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叶识卿终于按耐不住,慢慢睁开眼,还不敢看旁边的人,怔怔盯着床顶。
“醒了?”
楚明风的声音低沉好听,如谷里的滴水,清脆悦耳,就像他给人的感觉,儒雅,清新。
“嗯。”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
“花园里的荷花开了,那是祖母精心养护的,开的正好,有空可以去看看。”
“好。”
“你的酒一直酿得很好,到却见你不怎么饮酒,只是单独的喜欢?”
叶识卿刚平静的心倏然又极速跳起来,扶着床栏坐起,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
“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楚明风这才抬头看她。
她柔静的脸被夕阳染红,眉宇间溢满淡淡的哀伤。
“那可否讲一讲?”
叶识卿苦涩一笑,垂下目光盯着被扣烂的掌心,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以前我一直很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可现在,没必要了。”
世间之事一切皆有定数,一旦错过,便再难有机会。
楚明风深刻体会到孟怀潇这句话的含义。
他比自己聪明,所以无论如何都会紧紧抓住眼前人!
“好,不过你酿酒手艺好,我想知道荷花可否用来酿酒?”
叶识卿点头。
“花开四季,每个季节的花都可以用来酿酒,春天的桃花,梨花,夏季的荷花和栀子花,还有秋天的桂花,菊花,冬天的腊梅,都可以用来酿酒,花香和气候不同,酿出来的酒香味各异。”
楚明风见她眉宇间终于起了喜色,继续说:“我曾经喝过一种荷花酿的酒,清新淡雅,回味无穷,刚巧花园里满池的荷花放着凋敝实属浪费,不如你教我酿酒?”
“啊?”
叶识卿一愣。
属实没想到楚明风竟会让自己教他。
“酿酒工序繁琐且枯燥无味,楚大人日理万机,怕是没这工夫。”
“时间是挤出来的,只要你愿意教,我自然能抽出时间。”
“这……”叶识卿为难。
“你不愿意?”楚明风直白问。
“当然不是。”
她哪里是不愿意,而是害怕和他近距离接触。
以前她还有资格放任心靠近他,现在的自己早已经失去喜欢他的权利,害怕好不容易慢慢疏离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
“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和大人走的太近,希望大人不要为难。”
“你什么身份?”
楚明风的语气倏然变冷:“你是叶尚书千金,叶家嫡女,更是才华横溢的京城贵女,即便叶家遭难,你依旧是叶识卿,叶家还有你和叶二姑娘在,外边即便有很多流言蜚语,那又如何,你依旧是你,没有谁能改变!”
“怎么可能没有变!”
这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锥心刺骨!
脑海里又蹦出那晚不堪的画面,她下意识缩紧身体,害怕的身体直抖,胃里涌起阵阵恶心,翻江倒海。
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边干呕。
其实胃里什么也没有,因为她根本吃不进去,呕出来的酸水腐蚀心口和喉咙,疼的厉害。
侍女听到声响赶紧跑进来,端着热水上前,却被楚明风接过。
呕的眼泪鼻涕一把流的叶识卿赶紧就这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可是现在的她水都咽不下去。
“噗——”
她痛苦的趴在床边,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她紧紧捂住脸,呜咽直哭。
“我求他们……求他们不要过来!求他们放过我……没有……他们像恶魔一样,将我扛进房间……他们……他们……”
楚明风让侍女出去,心疼的直叹息。
大掌轻柔的拍抚单薄的脊背。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那群混蛋,不要因为这个而折磨自己。叶二小姐有句话说的很对,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如果真的过不去心里的坎,就去报仇,为自己,也为叶家,更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
叶识卿忽然一怔,停止哭泣,抬起头望着楚明风。
“你也这么觉得?”
楚明风点头:“虽然报仇不容易,但是可以减轻心里的痛苦,你虽没有武功,但是聪明又有能力,为什么不试试。”
之前他还觉得叶寒溪的建议是错的,如今才真正体会到她的用意。
这么深的伤害,启是三言两语和时间能够解救的,只有除去心里的障碍,让她重新拾起对未来的期待才是最重要的。
叶识卿没有再说话,而是像一个受伤的刺猬一样蜷缩起来。
楚明风的目光落在她被扣烂的掌心上,心抽抽的疼。
叶溪刚走到花园,想着傍晚温度下去,想去花园里溜达溜达,刚走到荷花池边,便瞅见池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
犹豫着是走过去,还是趁他没发现前调头离开。
趁这段时间她也想了许多,之前一头热的扎进爱情里,忽略掉很多现实的问题。
叶家的事就像一盆冷水,让她彻底冷静。
普通人在权利争斗面前犹如一只蝼蚁,叶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心尖不受控制不同。
努力深呼吸,利落转身。
“还在生气?竟连见一面都不肯。”
刚抬起的脚又缓缓落下。
她没有转身,因为怕心软。
“我没有生气,更没有避开你,只是突然想到有事要办,想先离开。”
“何事?”
孟怀潇追问。
“与你无关。”
“那就是无事。”
其实孟怀潇早就发现她过来,按耐住一颗激动的心静等她走过来。
她最近一直在刻意避开他,刚接手册封,有很多事要处理,刚好也给她一点时间。
可她却转身就走,是真的伤到他。
叶溪没再回答,更不想和他多纠缠。
两人就这样隔着数十步距离静静站着。
“去寒州的事已经落定,三日后就出发,你可还要去?”
最终还是孟怀潇先开口。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她会一直这样站下去。
三日后?
自己不会武功,跟着去也只是拖他后腿。虽然她真的很想将孟侯新碎尸万段,但至少还有理智。
刚准备开口拒绝,又听他道:“楚明风也会去,你不是想替你姐姐解开心结吗?报仇是最好的办法。”
杀掉施以伤害的人确实很痛快,也是最快走出阴影的方式。
但是……
“你就这么自信?带着不会武功的我能在寒州游刃自如?”
她是想报仇,但不想成为累赘!
“你在担心我?”
孟怀潇的语气有几分松快,情不自禁朝她走近。
叶溪:“……”
她发现了,孟怀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这是她话里的重点吗?
“随你怎么想。”
叶溪没好气的说,嘴硬道:“我不会武功,叶识卿也不会,你们一行人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行动,只会处处受制,你别拿性命开玩笑好吗?”
“你觉得我是有勇无谋的人?”
孟怀潇又朝她走近几步,直接到窜到跟前,眼里含笑的望着她。
“寒州现在刚起兵,外城肯定固若金汤,但是城内就不一定了。”
“怎么说?”
“这次跟着孟侯新起兵的官员不在少数,乌泱泱的一群人挤进寒州城,住所怎么安排?职位怎么安排?俸禄和一些细枝末节又该如何安排?虽不是大事,但处处都是问题,若没猜错,现在寒州城应该相当乱,只要我们能通过城门守兵进入城里,从内部逐步击破,要攻克他们轻而易举。”
有这么简单?
看着孟怀潇自信满满的模样,叶溪也不好泼冷水。
“所以你带着我们有什么用?”
她还是要问清楚。
孟怀潇神秘一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确定没糊弄我?”
“我像是会吗这种事开玩笑?”
这倒是。
叶溪乖乖闭嘴,还在犹豫要不要一起同行。
“还有什么顾虑?”孟怀潇直接问。
她摇头,还担心会拖累他们。
“跟你们去也行,有什么可以快速学成的防身技巧?我想学,至少在遇到危险时,不至于拖你们后腿。”
孟怀潇了然点头。
“功夫一朝一夕学不成,要日积月累,不过,我倒有一样东西可以送给你护身。”
“什么?”
孟怀潇说着扬起左手,把袖子往上一掳,小臂上露出一个精巧的直筒兵器,大概有手掌那么长,银制的,上面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这是?”
孟怀潇单手解开绑着的皮扣,将箭筒拿在手里。
“这是我自己研究制作的袖箭,里面藏着三根银针,每根银针上都萃有毒,遇到危险时可以保命!”
这袖箭制作精巧又方便携带,确实是个防身的好东西。
只是就这么给她了?
他总是这样,总是对自己毫无保留。
叶溪无奈,拒绝又觉得矫情。
“给我了你怎么办?万一遇到危险,可是没有保命的东西了。”
孟怀潇温柔一笑。
“你觉得我还需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