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们就这样?”
孟怀潇又倔强的拽住她胳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确定?”
她心乱的厉害,脑子更混乱不堪。
叶家没了,以后的路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曾经,她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抵抗命运。
现在看来,一切皆是徒劳。
疲惫的闭上眼,深呼吸,用力按下心尖不断翻涌的疼痛和不舍。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确定,我不适合你,所以,咱们还是算了吧。”
孟怀潇觉得心口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疼得呼吸困难。
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为什么她依旧坚持要分开?
漆黑的眸子染上沉沉的痛。
他倔强的不肯松手,张嘴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此时此刻好像一切都是徒劳。
“我……我之前那么说你,是因为……是因为不想你跟着我涉险。”
他慌乱解释。
“我知道。”
她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
“和你置气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你脾气太犟,要磨一磨,那些……那些都是言不由衷的话,作不得真!”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抿紧嘴,依旧没回头。
哽声道:“我也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为何还要坚持……”
分开两个字,他始终说不出口。
曾经,他是那样杀伐果决,如今,却胆小如斯。
为何坚持?
因为忽然发觉,她早已迷失。
“一切皆是命。”
她忍住悲痛转身,望着烛光里他受伤的眼神。
“以前我不懂这几个字的含义,甚至觉得老天爷是在跟我开玩笑。叶家覆灭,叶识卿深陷痛苦无法自拔。我又有什么资格置身事外!我以为自己不是她,可现在才发觉,我早已成为她!”
“什么意思?”孟怀潇听得糊涂。“什么叫你早已成为她?”
叶溪无助摇头。
“我也不知道。”
“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借助我的势力会让你更顺利!”
“我知道。”
叶溪吸吸鼻子,抬头深深的凝视他,情不自禁感慨:“你真的很好,明明是一个性格冰冷又杀伐果决的人,却愿意在我面前展露最温柔耐心的一面,可我配不上你,因为我永远无法真诚相待!”
孟怀潇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决绝,虽然不想承认,但依旧忍痛松开手。
“我可以等。”
语气虽轻,却无比坚定。
等?
她苦涩一笑。
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何时才能真正接受叶溪已死,活着的是叶寒溪!
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走上那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周围一片漆黑,只能看清脚下的路。
她沿着路不停往前走,可一路上谁也没看见,包括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寒溪是彻底离开了吗?
还是已经和她融为一体?
眼前突然真实闪现出画面,画面里一对夫妇孤独的坐在客厅里,眼神悲苦的望着茶几上的照片,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心口突然疼的厉害,她捂紧胸口,眼泪不停往下掉。
世间最痛苦的事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死的彻底,看不到也就罢,为什么还要不停提醒她?!
叶溪倔强的瞪着是漆黑如墨的头顶,咬牙咒骂:“你到底想干什么?捉弄人很好玩吗?看我迷茫,痛苦,无助觉得很有意思?什么狗屁傻上天!你让我认命,我偏不认!不就是报仇吗,那就报给你看,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眼前白光一闪,她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刚好对上楚明风审视的目光。
用力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惊惧和胸口泛起的一丝疼。
“有事?”
外面天光微亮,墨黑的天空逐渐转成青灰,再渐渐泛白。
楚明风瞅一圈周围睡着的人忍着怒气将药碗拍给她。
“ 某人不睡觉给你熬的,喝了。”
叶溪瞬间觉得碗有些烫手,盯着里面黑乎乎的药汁,一闭眼,一仰头一口喝完。
药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她情不自禁皱眉,竟觉得这药似乎比之前的更苦。
她将药碗放在旁边,望着楚明风明显不爽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楚明风愤愤不平。
“为何笑不出来?虽然我和他已经分开,但还是朋友,只不过这熬药的事就不麻烦他做了。”
“为什么?”
楚明风压低声音急问。
“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叶溪苦涩一笑。
“我确实不知好歹。”
楚明风:“……”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楚明风本还想多说她几句,却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哼哼几声拿着药出去了。
院子里,孟怀潇坐在石墩上仰头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像入定一般。
楚明风长叹一声气将碗扔给他,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下,忍了许久才问:“你们两个这到底是闹哪般?好端端就这样一别两宽了?”
孟怀潇没有回答。
“本来觉得自己情路够坎坷了,没想到你的也一样,好不容易老铁树开花一次,就这样轻易放手,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不会轻易放手!”
孟怀潇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火堆,十分笃定的说。
楚明风眼睛一亮,欣慰的点点头。
张嘴刚准备说话,就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神色瞬间一凝。
两人对换眼色,楚明风猫身穿过人高的杂草望着三波人马扭打在一起,一队是他们带回来的亲卫,另一队虽看不清容貌,但从妆容来看应当是蒋家军,还有一队穿着夜行衣,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对另外两队下手毫不留情!
叶溪刚从地上爬起准备活动活动腿脚,就见孟怀潇神色严肃的跑进来,手里握剑,一脸严肃。
心猛的一紧。
她立即明白,没有犹豫叫醒睡在里面的叶识卿和蒋流萤。
孟怀潇道:“有人闯进来,你们先走,我去接应楚明风,后院有一个隐蔽的后门,那里有侍卫守着,他们会护送你们安全离开!”
叶识卿没多说,只是严肃点头。
蒋流萤才睡醒,整个人都是懵的,肿的厉害的眼睛迷蒙的望着她。
她也没多说,情况紧急,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天已大亮,周围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后院也长满草,只是不高,也不会阻碍视野。
不同于前院吵闹,后院非常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屏息捏紧手腕上的箭筒,走在最前面,叶识卿和蒋流萤紧紧跟在身后。没走多久眼前确实出现一扇被风雨侵蚀的黑色木门,心里大喜,加快脚步往前走,手刚碰上门把。
“小心!”
一声惊呼隔空传来,眼前白光一闪,她下意识侧身,另外一只胳膊用力一拽,叶识卿也跟着倒下,蒋流萤自始至终拽着她衣裳,所以也跟着躺下,险险避开射来的利箭!
心狂跳不止。
她抬头瞪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墙头的士兵,各个手持弯弓将他们团团包围!
只听“吱吖”一声,木门被从外推开。
一双黑皂靴赫然出现在眼前。
顺着靴子往上望,蒋鹤正面带微笑的望着她。
“好久不见,叶二小姐。”
孟怀潇本想往前冲却被赶上来的楚明风死死拽住,前院亲卫拼命抵挡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后院全部都是蒋鹤的人,还有三个不会武功的人,若贸然冲过去只会被擒!
“我们先走,只要留有希望,再想办法救他们!”
孟怀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不能慌!”
楚明风咬牙切齿的说。
时间紧迫,孟怀潇犹豫再三,还是趁那些人没发现时扭头离开。
地上全都是石粒,这么硬生生趴下手掌和手腕都被磨破,一股钻心的疼!
叶溪忍着疼爬起,脖子瞬间一凉,锋利的刀刃已紧紧抵在脖间。
“兄长!”
蒋流萤着急唤道。
“是她们救了我,希望兄长能对她们网开一面!”
蒋鹤目光冰冷,语气更是冷的骇人。
“你还敢有脸求情?祖父让你嫁入长信宫,你居然跑了!”
“我没跑!”
蒋流萤心中一冷,委屈控诉。
“是有人要杀我,我没办法才逃跑保命!”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跑!整个寒州城都是我们蒋家的,谁敢拿你怎么样!你这一跑,破坏了祖父的大计知不知道!”
“大计?什么大计?”
蒋流萤不可置信的望着蒋鹤,失望的问:“所以我在你和祖父心里真的就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吗?我的命在你们眼里一点都不重要?”
对于蒋流萤的控诉,蒋鹤丝毫不在意,他现在是寒州八万大军的统帅,只要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什么都不重要!
“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矫情什么!”
“矫情?”
蒋流萤以为听错了,以前兄长虽待自己不算亲密,但也不会这般冷漠,为什么来寒州后一切都变了?
“兄长,我死里逃生,侥幸活下来,你竟说我是矫情?”
蒋鹤懒得理她,摆了摆手,目光紧紧落在叶溪身上,诡异一笑:“我们还真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