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端王妃瞥见郑鼎廉踏入府内,急忙起身,赶在他还未放下行囊之际,便热情地拉着他进入了交谈的圈子。
然而,郑鼎廉的开场白却让端王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的话语像一把寒冰刺入了她的心房:“母亲,我将再次启程,投身沙场。”
端王妃的面色立刻变得苍白,惊愕之情溢于言表:“怎……怎么又要有战事?我们不是已经赢得了胜利吗?”
郑鼎廉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忍与愧疚:“去年的洪水灾害导致许多地方颗粒无收,西魏周边的一些小国乘机发动叛乱。近日来,圣上正与我们商讨对策,命令我重返北疆。”
端王妃的双眸迅速被泪水模糊,北疆是她心中的噩梦,那里夺去了她丈夫和两个儿子的生命。
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舍,她又能做些什么?难道真的阻止郑鼎廉前往战场吗?这不仅得不到圣上的许可,也会辜负郑家列祖列宗的期望。
顾芩澜的内心同样沉重,一想到丈夫即将面临的生死考验,她的心便如被细针扎般疼痛。
然而,在端王妃面前,她竭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不愿让她的忧虑增添王妃的负担。
于是,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母亲,无需过分忧心,夫君他对北疆的了解无人能及,有了他在,北疆定能固若金汤,那些敢于挑衅的北翟国也会在他的铁骑下颤抖。”
但端王妃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慰,她身体颤抖,声音微弱:“芩澜,带我去祠堂,我要向祖宗们祈求庇佑。”
她希望借助祖先的力量,保佑郑鼎廉能安然无恙地归来。
郑鼎廉也一同起身,与顾芩澜共同扶持着端王妃,步入了静谧而庄重的祠堂。
祠堂之中,每一个牌位都承载着郑家的荣耀与记忆,这些牌位曾是他们在逃离金都时的珍贵携带物。
到达京城后,顾芩澜将这些牌位郑重地安放在端王府的祠堂内。
在祠堂中,郑鼎廉与端王妃一同跪拜。
端王妃小声说道:“你们去吧,我独自留在这里。”
夫妻二人磕头退出祠堂,顾芩澜忍不住问道:“圣上有没有指示具体何时出发?”
郑鼎廉回答:“三日后。”
他注意到顾芩澜的眼眶已经泛红,知道她同样心情沉重,便试图安慰她。
但顾芩澜却转过身,故意以轻松的口吻说:“我得赶紧准备行装,上次你走得匆忙,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未来得及携带。这次,我一定要准备得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她便匆匆离开了。
郑鼎廉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苦涩。
以往,当他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时,看着父亲和兄长出征,娘亲和嫂子们的忙碌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然而,当自己成为那个即将出征的人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背后家人的牵挂与不舍。
很快,郑鼎廉即将再度出征的消息在端王府内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异常沉重。
大家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生怕给主人们带来更多的心理压力。
同时,他们内心也充满了忧虑与恐惧,毕竟,他们在郑府服务多年,对战场的残酷和无情有着深刻的认识。
一些年长的仆人甚至忍不住前往附近的寺庙,为他们的主人祈求平安。
顾芩澜则忙碌了整整两天,为郑鼎廉准备了十几车的补给。
食物、衣物、日常用品,以及精心调配的药材和药丸,样样俱全。
尽管如此,她仍然觉得不够,总觉得自己还能为丈夫做得更多,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在晨光初露的第三天清晨,郑鼎廉轻手轻脚地挡住了正欲跨出家门的顾芩澜:“芩澜,你所准备的物品已绰绰有余,无需再添置。”
“今日,便留在我身边,陪伴我片刻。”
春风轻拂,柳枝轻摇,树梢上透出点点嫩绿,鸟儿在枝头欢快地嬉戏。
远方,一匹骏马承载着一位伟岸的男子,端详,可见他怀中还坐着一位身形小巧的女子。
那马儿疾驰,直奔附近的山峦,直至山顶方才缓缓停歇。
郑鼎廉小心翼翼地扶着顾芩澜从马背上滑落。
顾芩澜试图整理自己散乱的发髻,却只是徒劳,那些发丝依旧松散,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郑鼎廉忍不住轻笑出声,却遭到了顾芩澜的一个白眼。
这个鲁莽之人!她的发型是谁弄乱的?无奈她的丫鬟不在身旁,她自己也无力将发丝重新梳理。
郑鼎廉趋前一步,轻轻拔出了她头上的发簪。
一缕乌黑的发丝瞬间倾泻而下,随风飘扬。
他的指尖轻轻穿梭于她的发丝之间,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芩澜,无需太过拘泥于礼节,除了面圣之时,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展现真实的自己。”
这是首次有人对她如此诉说,她不由得愣住了片刻。
然后,她轻轻一笑:“你说的哪有那般简单……”
她何尝不想毫无束缚地做自己,但她肩负着太多责任,而自由是需要强大的自信作为支撑的。至少在当下,她还未能达到那种境界。
郑鼎廉轻轻为她理顺了发丝:“也没你想象中那般艰难。芩澜,你并非孤身一人,你背后有我。你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有太多顾虑。哪怕是天崩地裂,我也会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梦想,我不会束缚你,更不会自私地想要将你囚禁在后院之中。你去培养一些得力的助手,府中事务就交给可靠的下人处理,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在外遇到任何困扰,只需亮出我们端王府的名号。不必担忧我的地位不够,我会不懈努力,直至他人都愿意为你让步。”
“你之前提出的建议,我深思熟虑过,你是对的。因此,我不在京城时,若你遇到任何难题,都可以去找太子,他会伸出援手。”
顾芩澜震惊地抬起头:“你……”竟然选择了立场?!
郑鼎廉微微点头:“你说得非常在理,过去,我们郑家过于自信了。郑家忠于国家,但应忠于贤明的君主。否则,我们就会成为暴君手中的剑,这与亲手伤害百姓有何两样。”
顾芩澜良久都无法平复内心的震惊,因为她几乎已经放弃了让郑鼎廉选择立场的希望。
然而现在,他告诉她,他倾听了她的话,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决定,甚至为她安排了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