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叶晚凝来北方这么长时间,认识的人里面除了柳春娥姐弟俩是南方人,其他人全是一水儿的北方人。
说不怀念南方和南方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周爱华并不是南方人。
她笑着摇了摇头。
“叶医生,你这是想家了吧?”
“我这绣活儿啊,是跟一个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婆婆学的,那个婆婆说是苏家的传人,祖上一直都是干这个的,但是到了她那一代差点断了。”
“她的孩子们都死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多少活头了,怕这祖传的绣活儿传不下去,这才把技法教给了我。”
周爱华说到这里又感觉有些难过。
“不过我也只生了个儿子,这技法怕是也难往后传,得让那位老婆婆失望了。”
她说起往事时有些遗憾。
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位老婆婆也不是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事儿虽遗憾,但也只能这样。
“害,我说这么多干啥,也不是啥不得了的大事,叶医生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要是有啥想在啥玩意上绣花,随时来找我。”
周爱华没有再过多打扰叶晚凝,很快就回去干活了。
但叶晚凝仔细看了看这手帕上精致的图案,神乎其技的针法,突然又感觉有点不对劲。
明明周爱华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一个农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荒废绣活儿的技法?
难道平时她每天下地干活洗衣做饭还不够累吗?
她明明就是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位老婆婆。
她明明还是想帮老婆婆把这门祖传的手艺传下去。
不过叶晚凝是真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
她只能说心里记着点,回头要是碰到了适合的机会可以提醒一下周爱华,但要她去学去传承那绝对不可能。
她还想去战场上当军医呢!
说起这个,叶晚凝顿时感觉时间更紧迫了。
按照裴君屹的说法,夏季之前她就要去军区医院报名考核,那她现在最多也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留在这里。
时间不等人。
叶晚凝当即收好围巾手帕喊上了两个徒弟。
“梦烟!梦影!走吧,我们今天再去一趟陈寡妇家,她公公前阵子腿摔伤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今天我来看着你们诊断和换药包扎。”
“怎么样?你们现在应该没问题吧?”
谢梦烟和谢梦影正在择菜,闻言立刻放下东西带上药箱一起跑了过来。
“没问题师父!”
陈寡妇就是前两个月婶子们讨论过的那个男人刚死就发现怀了身孕的那位。
当初大家都觉得陈寡妇和公公王天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绝对有猫腻。
但经过叶晚凝的一通解释后,这流言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流言消失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农村毕竟就这么点地方,村子再大,走上一天也就到了头。
而那些妇女们虽然互相通气知道不该再说陈寡妇的坏话了,但男人们就不懂这些了。
他们只知道陈寡妇长得漂亮又白白净净的,那王天发现在年纪也不大,正好也早就死了媳妇。
作为男人,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觉得王天发绝对会忍不住对漂亮的儿媳妇动手,所以隔三差五就有人开王天发的玩笑。
时间一长,王天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媳妇了,精神也越来越惶恐萎靡。
有次挑水时不小心滑进了路边的水沟里,当场就把小腿给摔骨折了。
那还正巧是快过年的时候。
叶晚凝当时一口气给他开了一个星期的药,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因为这个家里就两个人。
一个有五个月身孕大着肚子身体还不太好的孕妇,一个小腿骨折干什么都不方便的中年男人。
这两个人随便哪一个都是需要被人照顾着的,但他们却必须互相照顾着过完一整个年。
叶晚凝也想过过年期间来帮忙换几次药。
但王天发和陈寡妇都不愿意。
他们害怕叶晚凝因为他们家的事过不好年,硬是拒绝了。
叶晚凝没办法,只能多开点药。
现在也正好是换药的时间了,还能锻炼一下两个徒弟治疗外伤的实践能力。
“叶医生,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需要再休息两天吗?”
陈寡妇开门一看到来人是叶晚凝就笑着将她们迎了进去。
王天发躺在床上发呆,看到她们也是立刻激动的爬了起来。
谢梦烟和谢梦影连忙拦住他。
“王叔,您先别乱动,把这条受伤的腿伸出来就行,我们来给你拆夹板换药。”
“啊……啊?好……好的。”
王天发以为这次给他看的还是叶晚凝,在谢梦烟她们动手开始拆夹板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有些紧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谁,最后又把目光挪到了自己的腿上。
叶晚凝知道他不太信任谢梦烟她们,便主动解释了一下。
“王叔,不要担心,梦烟和梦影已经跟着我学了好几个月了,她们的水平还是可以的,不会弄疼你的。”
“嗯,我知道,我就是看到换药紧张,没有不相信她们的意思。”
王天发是个老实人,没想过要质疑叶晚凝的决定,也没多说什么不相信谢梦烟她们的话。
换药和换夹板的整个过程都有叶晚凝亲自看着,所以一旁的陈寡妇也在紧张一会儿后放宽了心。
她撑着腰部,坚持非要送叶晚凝走出去一段。
这么一小段路,陈寡妇对她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
“叶医生,谢谢你,我知道之前那阵子到处传的流言是你帮我澄清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帮我说话,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只是我们家实在困难,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出来答谢你,真的很抱歉。”
她态度诚恳,目光感激中夹杂着抹不开的忧伤和哀愁。
叶晚凝也不由得把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问了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怀上这个孩子呢?村里人都说以你的条件再改嫁应该很简单,你其实没有必要顶着那么多流言一直受苦。”
陈寡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
但她还是温柔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里满是对自己男人的思念。
“因为我舍不得他,我怕以后自己会忘掉他的样子。”
“有一个孩子,起码我能永远记得他,记得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