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依小僧看,赵王这一次是大亏。”
“怎么就成了大亏,侯莫陈崇跟李保,还有余建山合力,狠狠削了陈达开跟宁泽,只能说小赚,亏远远谈不上。”
“这一点朕同意崔丞相,丢个张县而已,问题不大。”
……
太液池,龙舟行宫。
项乾最近沉迷听戏,尤其是洛阳市坊里,新出了个番家班子。
那里面戏曲多着呢,还不停有新戏出现。
三国演义,木兰从军,封神大战,这些个东西,越看越上头,看的太上皇是浑身舒坦。
至于市坊里大受欢迎的雪夜斩阿骨、定王过北山等等,皇帝不喜欢,没什么兴趣。
此刻,华贵的漆木地板上,英姿飒爽的花木兰脚下生风,
手持戏枪,旋起衣袍,身旁四个草原打扮的甲兵,代表千军万马。
花木兰虽是女儿身,但却丝毫不惧,打的精彩万分。
“好好……哈哈,不错,孤喜欢!蓝大家,看赏!”
“那个济儿,替孤赏十金!”
龙舟大殿,主位上坐的是兴致勃勃的太上皇。
李林国、夏侯仁身材雄武,两大宗师高手分列左右,
下首右侧坐的是一个俊俏僧人,乃是四大才子之一,阴阳大圣陆长生。
左侧分别是项济、崔中书、商师成。
不同于商丞相的唯唯诺诺,崔中书眼眸带着精光,不停的在跟陆长生辩论河南战事。
在他眼里,方今天下,兵法之事,
赵王周云第一,他北疆崔中书第二。
什么陆长生、杨重楼、凤雏萧落的,全是浪得虚名之辈,
要是真厉害,大楚搞不定北狄国也就算了,连个河南都摆不平?
龙台主位,太上皇项乾眼神耐人寻味,崔中书他很早就有耳闻了。
此人乃是雪林的良家子弟,善兵家与政法,一直是项济、周云的左膀右臂。
自到洛阳来,对革新吏治、整顿各部人员等都有独到的见解,
加之此人善于搞商贸,洛阳这几个月确实变化很大。
不过,这个人身上北疆匪气太重,做事太刚硬,太上皇很不喜欢。
“今日来,是请济儿听戏,顺便说点家事,别老往战场上扯。”
“老七啊,做皇帝了,要适当的放松,别像孤以前那样!”
太上皇开口,陆长生跟崔中书自是要给三分薄面。
龙舟行宫渐渐安静后,众人开始仔细欣赏戏曲。
漆木地板上,正上演着‘三英战吕布’。
能来皇宫表演,自是技艺非凡之辈,那都是大楚顶尖戏曲家。
琵琶声里,刀枪剑鸣,鼓乐响起,千军万马,
一声声娇喝中,番家班的表演,宛如将众人带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三国时代。
左侧首位,宴台后方,
楚帝项济看的津津有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项二愣子感觉戏台上,扮演吕布的花旦,身姿优雅,眼眸含情脉脉,总是带着崇拜,有意无意的看着他。
这个眼神,让项济不禁恍然一愣。
他想起了当年求学时,路过五姓望族的窦家门庭,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上午,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窦家嫡女趴在马车窗口,
她很不开心,似乎对家族安排的山林伴游很抵触。
在南北朝乃至隋唐时代,门阀大族子弟会定期游玩打猎,
名为游山玩水,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相亲,
不过这个相亲门槛很高,都是王朝权贵各家的嫡子贵女。
在历史上,门阀权贵横行的年代,这是很重要的事,
隋朝杨勇就是害了正妻,彻底得罪独孤皇后,才失去一切。
那年小雨,洛阳窦府,惊鸿一瞥。
马车声声过,楚女入人心。
长街垂柳,十几岁的项济不敢多看一眼,
对方是天上的仙女,他卑微的如同蝼蚁,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陛下……陛下!”
“崔,崔先生,朕方才在忧心国事。”
太极宫,屋檐下,
项济浑浑噩噩,不知道何时到了这里。
外面天空乌云遮蔽,电闪雷鸣,
洛阳今日大雨淋漓,圣武皇帝的仪仗,不得不躲进太极宫屋檐避雨。
之所以不进去,是因为崔中书有话要说。
夺命书生环顾四周,确定只有冯公公和左丞相后,才眉头紧皱道。
“陛下,河南战事凶险了,早做打算啊。”
“凶险?”听到这话,圣武皇帝不禁一阵错愕。
刚刚你跟陆长生争的面红耳赤,咋个就凶险了?
“陛下,刚才外人在,臣岂可说赵王坏事,堕了自家威风!”
“张县被徐州军拿走,赵王现在是以一敌二,情况并不乐观。”
崔中书从花园里将一根树枝折成几段,他在殿台青砖上摆出了河南的战况。
此刻巨野战场,赵王在大佛寺,麾下据点一路拉成长蛇,
其最重要的就是巨野玄武大营,跟陈留郡十三营驻守的城池。
张县离巨野五百里,只要守住张县,徐州兵马就只能囤聚在徐州城附近。
因为徐州兵马肯定不敢去泰山郡、开封郡,东口县已经是一片白地,
七八百里,没有一个合适的屯兵位置。
如果宋楚之间爆发决战,甚至分出胜负,在徐州的上官虎很难第一时间赶到战场。
但如果张县在手,河南一马平川,实际上,他离战场就是几日路程。
更重要的是,徐州军队能以张县为大本营,四处出击,
那徐州势力基本就在巨野旁边,看着宋楚大战,
圣清皇帝可谓处于不败之地。
“既然这么重要,为何周老弟轻易就丢了,朕在他身边时,哪次不是百战百胜?”
“看来没朕这白虎将星护着他,周老弟果然是有失误啊。”
项济的疑惑,崔中书本能的想开口,但最终忍住了。
张县一开始就驻扎了李保的十三营四旅兵马,还有十七营侯莫陈崇。
赵王的能力,必然早就看到这个关键点了,
所以才一直大肆修建城防,让张县死死钉在陈留郡的南边。
至于李保等人的大规模进攻,崔中书估计,八成没有通过赵王,这是他们的私自行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战打得确实漂亮。
二万多人,硬是狠狠地羞辱了宋国玄公将军跟黄公将军。
令他们损兵折将的同时,还颜面尽失。
只不过,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此战赢了局部,却输了整体。
丢张县得羊平山,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
“那怎么办呢,朕明日就调兵,谁敢阻止,朕砍了谁。”
“陛下,这恐怕很难,如今太后跟项槐,还有……”
……
太极宫外,老天留客,大雨沥沥。
旧宫殿年久失修,青石板路,有不少积水。
百步长廊里,萧湘依风姿娑娑,孤零零的端着木盆。
忽然,她吓了一跳,前方转角,有个身覆黑锦衣的背影,那是皇城司武太监冯公公。
只是一瞬间,萧湘依便猜到了圣武皇帝很可能因为大雨,就在前面,
南阳女绝美的秀脸上,水灵的眼中闪过决绝。
下一刻,她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身姿婀娜,踏起莲步,走向前方。
“啊……陛,陛下,雨水打滑,臣罪该万死。”
“不,不打紧,萧后脸上……”
项二愣子还没说完,就见昔日的萧皇后躬着身子,面容暗淡的离去。
风雨中,她红色布衣被打湿,紧紧贴着身子,过去丰腴的身体,如今都显得消瘦了。
“冯公公,方才朕没看错吧?她左脸似乎有伤。”
冯成望了一眼离去的萧皇后,恭敬的行楚礼道。
“没看错,昔日皇后贵胄,往日得罪的人多。”
“这太极宫里,受欺负也是正常的。”
电光闪过,雨似乎更大了,
驰海之上,龙舟巍峨,天地一片灰暗。
太极宫屋檐宽阔,倒也不惧雨水。
几个黄门太监小心翼翼擦拭龙袍上的水渍,这是刚刚萧家女身上的。
某一刻,项二愣子想起了昔日萧皇后对小安宫母亲的照顾,
他口含天宪,冷冷的道。
“萧后乃南阳嫡女,岂可受此侮辱。”
“冯公公,在宫里给她找个落脚的地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