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时候,火药第一次测试,顾长萧和程榆带着黑羽营来看的。没让那么多人来,是怕消息传出去。
都知道边城有鱼油火器,要是再听说有比火器还强的火药,那还得了!
锦岁用火药测试的是开山,如果连山都能炸开,炸城门啥的不是轻而易举。
她个人希望火药能用在开山修路、修河渠河道、挖矿这些上面,而不是用于战争。
但不得不打的战争,火药的所有权在我们手里,能尽快结束战争,或者形成威慑也行。
火药的“轰隆”声跟鱼油不同,鱼油是闷声,像厚厚云层的雷鸣,像巨大的鼓声。
火药则像夏日的旱雷,像接二连三的锣声,更响也更震耳,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声音惊得尺跳。
怕惊到马,都是走路来的。程榆目光灼灼,看着腰间的剑,再看那些厚纸包着的火药筒,有种预感,未来练剑无用,战场上的主导者,是鱼油,是火器。
他再看向那边指控炸山的季姑娘,想到古人所说,天逢大乱之时,便有大运之人应劫而生,只为救世。
目前来看,大夏并没有大乱大劫,可救世之人却出现了。
那就是季姑娘!幸好,她来到我们边城。
顾长萧的感想更深,因为锦岁之前跟他说的是,火炮就是烟花里面的成分,只是更精细一点,改良一下。
然后你告诉我,这就是改良后的成果!这跟烟花还有一点关系吗?
烟花可炸不死人,而这火炮,却能炸开山!
轰隆隆,炸开的碎石落满地,尘土飞扬,可无人在意身上渐到的尘土。都在想到未来我们黑羽营是怎么驰骋沙场的。
一个鱼油就让北疆人视为神明所赐的利器,若让巴特尔王看到火炮,他肯定会尽全力抢走季姑娘的!
若未来在北疆的战场上看到夏兵的火炮,估计巴特尔得后悔死。
那天不该放岁岁走的,就应该用自己的全力,哪怕杀了顾长萧,跟大夏开战,也要把岁岁留在北疆王庭!
锦岁取下面罩,跑来问顾长萧:“怎么样?比鱼油威力大吧?等投石机运来,咱们再测试射程。”
“远距离攻击才是最强的,不管是放在城墙上守城池,还是攻城,有火药那战力就是如虎添翼了。”
“并且火药武器还能改良,做成将士可手持的火铳,比弓箭的杀伤力高多了。做成地雷,偷袭敌人最好用。”
“装在海船上,用于海战同样强大到让敌人绝望。”
……
锦岁越说越激动,这只是个开始,她提前让火器正式成为战场利器,能让我汉人免去多少灭族浩劫!
还有她的宿愿,杀小鬼子,灭了倭国,火器的出现,绝对能让她完成这个愿望。
军工部正式接手了火药工坊,全工坊人员,哪怕是清扫垃圾的都是重兵,整个基地重兵看守,天上飞的,地里爬的,照寒星的话来说,一只活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锦岁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用来补眠,是真补眠,没进空间,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天刚亮时前院养的一只公鸡正抽着嗓子打鸣,才叫第一声,就被凌爷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脖子拧断了。
跟受惊的徒弟们说:“姑娘在睡觉,不能吵到她!”
小徒弟们战战兢兢,看着公鸡的尸体,感觉师父跟变了个人一样。
感觉自己要是这个时候大吼一声,把季姑娘吵醒,师父会拧断他的脖子一样。
好可怕啊!原来季家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师傅生气,而是季姑娘睡觉啊!
顾长萧想趁天没亮爬墙到锦岁院中,结果发现院墙上连夜用水泥镶了一排碎瓷片。
他看得头皮一麻,差点手就撑上去了。
不用说,这是凌爷爷弄的。以后不能翻墙了,不过地道快挖好了,只要岁岁同意,以后她就能随时走地道暗门出入王府,当然,自己也能随时来找她。
锦岁这一觉直接睡到黄昏,醒来后还以为是早上天才亮。凌爷爷和锦安在外面都吓到了,如果她再不醒,就要锦安进去看一下。
锦安现在大了,知道不能随便进姐姐闺房,但姐姐要是有危险,肯定要进去的。
晚餐阿爷是当早饭准备的:“你才睡醒,不能吃得太油腻。”
睡觉就是这样,睡的时候不想起,但睡起之后发现自己睡太久,又后悔浪费了时间。
锦岁就是,懊悔地道:“我今天本来打算去看收油菜和小麦,种红薯和土豆的。我都答应了囤田营的将士,怎么误了呢?”
凌爷爷笑道:“放心,他们派人来请,我代你去看了。阿爷跳得丰收祭舞,比你在行,他们很高兴。”
锦岁一惊:“啥?还要跳舞?”
凌爷爷失笑:“不然你以为叫你去干啥?丰收祭可是大祭,本应该由王爷跳的,但王爷那么忙,只好找你。”
锦岁一缩脖子,懊悔全消,只有庆幸,抓着阿爷的手郑重地道:“多谢爷爷!以后这样要跳舞的庆典都交给您了!”
凌爷爷哈哈大笑:“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跳几年?”
锦岁拉过锦安:“那你教锦安,以后由他跳!”
锦安不愿意:“教给林风哥,他爱跳舞。”
饭吃一半顾长萧来了,凌爷爷笑道:“一天遣人问了八百遭!我说岁岁啊,王爷这边有啥活你也歇歇,明天跟我去看工程。”
阿爷说的自然是道观和学院的建造工地,锦岁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四月她准备专心建学院,应该不出意外,五、六月就有大批匠籍涌入边城。
她不意外顾长萧来,她意外的是顾长萧竟然走门来!还派人来问,按他的性格,肯定自己翻墙来啊!
领顾长萧去书房时,她才看到答案。嘴角一抽,阿爷够狠的,瓷片插得那么密。
顾长萧摸摸鼻子:“道长是不是讨厌我了?”
锦岁笑道:“翻孙女墙头的外男,是个爷爷都不会喜欢啊!”
顾长萧很委屈:“如果岁岁愿意,咱们可以随时成亲。”
锦岁忙安慰他:“我开玩笑的,阿爷早就知道咱们的关系,他不是讨厌你,只是觉得你翻墙容易落人口实。”
顾长萧的眼神闪过一丝心忧:“岁岁是不是不想嫁给我了?”
锦岁无语,一般该害怕的不是女方吗?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人家霍冠军侯都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咱们更该有这觉悟,天下未定,怎能困身于儿女情长?”
“戾王殿下,您肩上的担子那么重,就不要再增加妻子这一重担了!”
顾长萧垂眸,脸上浮现一丝失落,轻声道:“可我想随时能看到岁岁,你知道从王府正门到你的院子,要走多少步吗?我浪费多少时间吗?
我听岁岁的,天下未定之前,咱们先不成亲,但你要答应我一事。”
锦岁突然心突突跳两下,有种自己当了啥当的感觉!顾长萧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失落?
原来是在这挖坑等自己啊!锦岁瞪着他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我再看能不能答应。”
顾长萧装不下去了,拉着锦岁来到她书房,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指着她的书架道:
“在这里开个暗门,地道直通我的书房。”
“好岁岁,阿爷不许我翻墙,可我真的很想随时能见到你。并且我无法从里面开门,只要你不同意,我就不能过来。
好不好?”
他竟然捏着锦岁的衣袖摇了起来,把锦岁都搞害羞了,你敢不敢让黑羽营的弟兄看到你现在模样?
都说她会演戏,顾长萧才是最爱演的好吗?在她面前跟在外面,完全两幅面孔!
锦岁想了想说:“我要你那的钥匙。”
顾长萧忙点头:“岁岁任何时候都能出入王府!”
“那行吧!其实我也懒得走正门去王府找你。”
顾长萧笑得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锦岁都开始想念以前那个高冷的戾王了。
她把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计划告诉了顾长萧:“除了去看春播,再去指导军医做药剂,还有看顾一下往北疆的那几样生意,其它时间我都在书院那边。”
顾长萧点头:“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你放心,火药我会看顾好,投石机也在加紧赶制。”
锦岁又道:“那些煤油可以先用在路灯上面,等大批量石油送回来,我再指导炼制煤油。”
那是她在空间实验室炼制的,流程和工具她还在想办法简化。
跟北疆的生意除了燕十二娘胭脂斋的物品,还有咱们的烘干蔬菜和水果罐头,另外一个必须由她来做的就是玻璃器皿。
我们自己的窑也能烧制玻璃,但品相不好,卖给普通的部落首领没问题,但卖给王庭的权贵,还是得锦岁在空间烧制。
两人没聊多久,锦安就跑来说,凌爷爷喊吃宵夜。
阿爷哪里是喊吃宵夜啊!吃晚饭都没过去多久,他是在提醒顾长萧,太晚了,不能在孙女的房里待了。
两人相视一望,都觉得这地道和暗门很有必要建,因为以前他俩经常通宵谈事的。
锦岁一点也不嫌阿爷管得宽,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阿爷这是真心爱护她,才会管这么多。
要搁一般人,当然是巴结戾王,哪里会管孙女的名誉。
锦岁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又去空间忙到半夜,烧了一堆玻璃器皿,又给十二娘两款新的香水配方。
口红的颜色也调了两个新色号,护肤品和化妆品就得这样,更新换代的快,才能让贵妇不断掏钱买。
她没敢忙通宵,害怕白天又犯困,生物钟彻底紊乱。
悄悄跑厨房拿了个馒头吃,她晕碳,吃馒头之后很容易入睡。
翌日醒得早,没听到鸡叫,以前家里的大公鸡叫得很准时啊!摸出手表一看,已经六点多了。
计时器看得太麻烦,她悄悄从空间拿的表,用完就放回去,准备等能工巧匠多了,再专门组一个小队,研究钟表,把表给做出来。
闻到窗外有栀子和茉莉的香味,她穿好衣裳出来一看。
只见院墙上面吊了个花蓝,装了满满一蓝的茉莉、栀子和丁香。
顾长萧这家伙,答应他建地道就那么开心吗?一大早去摘花。
不过,看到这一大篮花,锦岁心情更好了。
去厨房看早饭时才知道,大公鸡被阿爷为自己睡个好觉,拧断了脖子。
锦岁笑了,小老头怪可爱的。
“没事,再养一只,下次我要久睡的时候提前告诉你们,把它暂时送走。”
吃了早饭锦岁和阿爷一起坐车去工地那边,锦安和李林风还有几个乞儿去军营。
军营建了少年营,都是军属之人的孩子,包括屯田兵那边的,文武都学。
锦安以前是跟一个老秀才读私塾,阿爷为他读书的问题都请燕十一帮忙了,但锦安坚持不去燕州读书,非要进少年营。
凌爷爷只好同意,但他要锦安答应,必须参加童生考试,如果考不过,就得去燕家读书。
为此锦安曾握着锦岁的手,恳求她:“阿姐,你的学院快点建起来!我要在你的学院读书。”
锦安暂时没告诉他,她的学院跟普通考进士的学院是不同的,他要考不过童生试,阿姐只好支持阿爷,送你去燕州的学院读书了。
锦安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离得还挺远,骑马会快些,可她想陪阿爷坐车。
巧得是他们刚好赶到工地开饭,因为这年头普通人都是吃两餐,上午十点多吃一顿,下午四点多吃一顿。
工地也一样,一些小气人家还给工人吃稀的,想吃干粮自己带。
但阿爷多大方啊!每顿必有烩菜和面饼,工钱也是顶配,一天八文。这真是顶配,燕州士族招工人,都是自家佃户,自己带饭,一天六文。
只有像燕家这样的顶级大士族,才舍得给工人八文。
阿爷打听了一下之后,想到孙女说要提高工人工钱,自己当然要做表率,所以一开始就说好了,一天两顿饭、八文钱。
为此,来抢着给阿爷干活的百姓是抢破头,连囤田营的家属都心动的很,可他们要忙春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好工作被那些流民、难民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