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微亮,薄雾笼罩着东山。
黄金龙率领数百人悄然下山,马蹄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刘君孚等人原本以为他是去找于文宏谈判,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然而,当他们发现黄金龙并非前往官军营地,而是带着人马径直朝远离东山的方向疾驰而去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黄金龙这个老混蛋,竟然临阵脱逃!”刘清黎忍不住破口大骂,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碗跳了起来。
“他这一走,山中群龙无首,兄弟们的心都散了。”李公茂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如果不能有人及时掌控全局,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许久,最终决定推举刘君孚担任新的大王。
这个决定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炮灰”来顶在最前面,承担可能的后果。
刘君孚心里清楚他们的算计,但他并未点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暂代此职。”刘君孚沉声说道,“不过,眼下形势危急,我们必须尽快与于文宏取得联系,争取一线生机。”
他当即决定派人给于文宏送信,表明愿意谈判的意向。然而,信还未送出,一名小喽啰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大王,于大人就在山脚下,他说要进来和你谈一谈!”
“什么?”刘君孚猛然一怔,眉头紧锁,“他带来了多少人马?”
“只有……一个敲铜锣的人。”小喽啰结结巴巴地回答。
“只有一个人?”刘君孚愣住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于文宏竟然只带一个人前来,这显然不合常理。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刘君孚沉思片刻,随即下令:“所有人听令!刀枪棍棒准备齐全,弓箭手全部登上城门,拉弓搭箭,等待我的命令!”
小喽啰领命而去,刘君孚则带着刘清黎、李公茂等几人悄悄躲到了后山附近,暗中观察于文宏的动向。
山脚下,于文宏果然只带了一名随从,手持铜锣,神情从容。
他抬头望了望山门,高声喊道:“君孚老奴,还不快快开门迎接本人。”
躲在后山的刘清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如趁此机会,将他拿下,也好为我们争取一些筹码。”
刘君孚摇了摇头:“不可轻举妄动。于文宏既然敢独自前来,必然有所依仗。我们若贸然动手,反而会落入他的圈套。”
就在此时,山门外的于文宏再次敲响了铜锣,声音清脆而悠远,回荡在山谷之间。他高声说道:“君孚老奴,我今日我前来,只为给你们一条生路。若你再不开门,休怪本人不讲情面!”
刘君孚深吸一口气,心中权衡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于文宏在敲锣男子的搀扶下从容下马,迈步走进城门。他的步伐稳健,神情自若,仿佛眼前的刀枪棍棒不过是摆设一般。
他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周围手持武器的男子,厉声问道:“君孚老奴何在?为何不来迎接本人?”
人群中,一名小喽啰壮着胆子回应道:“大人有事,不在山中。”
“哼,此时他不在山中,能在哪?”于文宏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随即,他转头看向众人,声音洪亮而威严:“尔辈本是良民,何敢做贼自取屠戮!尔等任由父母妻子藏匿于荒山野岭,备受风寒酷暑,且性命难保,尔等的仁心孝心安在?”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人群中,有几个曾经受过于文宏恩惠的男子,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他们犹豫片刻,终于走上前来,纷纷丢下手中的大刀,双膝跪地,低声喊道:“于大人……”
于文宏见状,脸上的严厉之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慈祥的面孔。他走上前,亲手将几人搀扶起来,语气温和地问道:“父母妻儿可都好?”
“他们……都在山中。”其中一人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哦,山中今年的雨水如何?庄稼长势如何?”于文宏继续问道,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不是在招安,而是在与乡亲们拉家常。
此时此刻,于文宏的举动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有人为他搬来了椅子,有人为他端来了茶水。
于文宏坐在人群之中,耐心地听着大家对朝廷的不满,对官府的意见。他时而点头,时而叹息,认真倾听每一个人的心声。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正午,骄阳似火,天气闷热异常。
于文宏和大家聊了许久,感觉有些口渴,便向人要来了一瓢凉水。他仰头喝下,长呼一口气,感慨道:“口渴难耐之时,方知这水的甘甜啊。”
“大人……”一旁的人又递来了一瓢水,于文宏抬手回应道:“一瓢足矣。本人有些困乏,需要休息一下。”说完,他自顾自地走进一间房间,袒胸露腹地躺在床上。
只是片刻功夫,他的鼾声便如雷一般响起,回荡在房间内外。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位于大人竟然能在这里安然入睡。
刘君孚躲在门后,看到于文宏酣然入睡的一幕,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佩。他低声对身边的刘清黎问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刘清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后,低声回应:“等下和于大人谈一谈吧,或许还有转机。”
刘君孚攥紧双拳,长呼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静静地站在于文宏的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位朝廷命官。房间内,于文宏的鼾声依旧如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
时间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于文宏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刘君孚站在床边,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刘君孚见状,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低头说道:“大人亲临,老奴昏聩,无颜出迎,还望大人见谅。”
于文宏对着刘君孚摆摆手,语气平和地招呼道:“来,拉我一把。”
刘君孚急忙起身,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于文宏从床上扶起来。
于文宏坐直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笑着说道:“年纪大了,睡一觉反倒觉得浑身酸痛。你这床倒是挺硬,睡得我腰都快断了。”
刘君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低声回应:“大人说笑了,山中简陋,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于文宏摆了摆手,随后正色道:“君孚啊,你我相识多年,今日我独自前来,便是想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可愿听我一言?”
刘君孚连忙点头,恭敬地说道:“大人请讲,老奴洗耳恭听。”
于文宏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深沉:“东山之事,朝廷本可派大军镇压,但我深知你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过是受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如今局势已定,若你们再执迷不悟,只会徒增伤亡,连累无辜。我今日前来,便是想给你们一条生路。”
刘君孚听后,心中一阵酸楚,低声说道:“大人,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而为之。若能得朝廷宽恕,我们愿意放下武器,归顺朝廷。”
于文宏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君孚,语气坚定:“官激民变,情有可原。只需革面洗心,出山再作良民,仍是朝廷赤子。”
“老奴愿三日后带人下山归降大人。”刘君孚双膝跪地,磕头说道。
“好,我在白杲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