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瞧着秦玥此刻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真恨自家闺女怎么那么怂,直接不战而败了。
后面结果如何,她通过刚才秦玥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还是相信郭伟华对秦玥有一定影响力的。
刚出安家花园,手机响了,刚一接通,正是那个说曹操曹操到的声音:“安小姐,救我!”
安凝一听到郭伟华颤抖的声音,当即脚步一僵:“你怎么了?”
下一刻的听筒里却换了个声音:“安凝,你好样的呀,以为是在拍戏吗,安插探子都安插到我身边来了,好,那你不如直接来问我。”
叶梓萱!
安凝顿如五雷轰顶。
她跟叶梓萱的交集仅限几次公众场合的对话,但叶梓萱明里暗里对她的不爽,让她深刻记住了这个声音。
所以现在手机那端的情况表明,郭伟华露馅了,没禁得住屈打成招,把她供了出来。
安凝声音发紧:“你们在哪儿?”
“你说呢?你自以为是很聪明的猫,那我现在就跟你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如果你找不到郭伟华,那这只老鼠我会直接碾死,你看着办吧。”
在叶梓萱挂断前,安凝急忙道:“那如果我找到了呢,你预备怎么样?”
“你来了不就知道了!”电话被挂断,随即响起一阵“嘟嘟嘟……”的盲音。
安凝咬了咬牙,不知道该不该恨郭伟华的无能,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这哪儿能配得上20亿的劳务费。
无奈叹了口气,安凝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叶家。
郭伟华到底在不在叶家,安凝没把握,她仅能凭借对叶梓萱一个高贵大小姐的了解,就算是处理叛徒也不会出叶家,在叶家,她会更方便。
赶在半个小时内,安凝一下车就往大门敞开的叶家别墅跑。
叶梓萱今天是要她对来一场瓮中捉鳖呀,大门开着,别墅门也开着,但整个别墅内外空旷得连半个佣人影儿都没有,若不是室内灯火辉煌的光线告诉她这里是有人住的,安凝还以为叶家什么时候变成了鬼宅。
这种情况,更像是叶梓萱遣散了所有人,特意在等她。
安凝饶有兴致地拨通了郭伟华的手机:“我到了,你在哪儿?”
“不错嘛,一击即中,是挺聪明的,你从楼梯下来,我们在地下室。”叶梓萱轻笑了声,安凝从那声笑里判断,楼下是否正有什么洪水猛兽在等着她。
安凝走到旋转楼梯口,往下探。
楼梯底下就像一口无底黑洞,不见丝毫光亮。
她打开手机电筒,扶着扶栏一路往下,走下第二坡梯子时,面前的感应灯亮了,面前一扇两面开的门从里面拉开,安凝一眼便看到正对门口坐着的郭伟华。
男人双手双脚被捆,嘴里还塞了一团毛巾,坐在一把木椅上,朝她“呜呜呜”地叫嚷。
安凝刚进门,就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接着挨了一闷棍,昏迷前,她特意转了个身,看到从背后偷袭她的几个人,有男有女。
女的是叶梓萱吗?
如果她是叶梓萱,就算发现了郭伟华也不会直接出面,但手机的声音真真实实就是叶梓萱。
只除非郭伟华已经掌握到了叶梓萱的什么证据,就算叶梓萱想抵赖,在铁证面前,无所逃遁的话,就是让他俩自生自灭。
所以安凝的这一觉睡得可不踏实。
等到恢复点知觉时,只觉得浑身难受得仿佛被架在刑场上,四肢无法动弹,身子也靠在冷冰冰的某种硬物上。
“安凝,安凝!醒醒,快醒醒!”
听到有人叫她。
安凝模模糊糊地从一片黑暗的深渊中缓缓苏醒,看到郭伟华——男人嘴里的毛巾没了,人还在坐在原处,正在极力唤醒她。
安凝这才看清这里像是叶家的开阔式地下室,右手边的两扇门为分界线,往内是室内,往外是花园。
比起地下室,这里更像一处停车场,有一些杂物,还有几辆报废的摩托车。
而她正和郭伟华一样,被捆住了双手双脚,倒在地上。
郭伟华坐着,她倒着。
安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失败,都这样了,叶梓萱连一个座位都不赏给她,倒着挺好,睡觉方便,就算是最后一觉,就这么睡着死去,不痛不痒,也挺好。
不过在睡觉之前,她还是想换个舒服点的坐姿,便像乌龟一样缓缓挪动着身子往墙角靠,借着墙角的力量勉强坐直了些,也算舒服了点。
安凝正想开口先骂他一顿,但看到郭伟华在拼命给她打眼色,明白了,叶梓萱故意把他嘴里的毛巾去掉,就是想听他俩聊点什么吧。
如果现在挑明了说,那她在朱妙妙事件上的清白就变成了在郭伟华事件上的教唆了。
但是“教唆”与否可不是叶梓萱说了算的!
叶梓萱想栽赃她一个教唆他人犯罪的罪名,还是没那么容易呢。
手机被没收,等同于这个地方就是她和郭伟华的活死人墓了。
安凝现在觉得她能不能看到明早的太阳已经不重要了,得赶紧趁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必须尽快让叶梓萱招供,就算赔上她这条命,那她临时前也能做件好事了。
“郭伟华,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二十亿是什么概念吗?你这么容易就被敌人发现了你是一条披着狼皮的羊,你让我怎么付给你二十亿呀。”
郭伟华没想到安凝会实话实话,还在拼命打眼色。
安凝于冷静中朝他摇摇头,不知道郭伟华能不能看懂她是在向他暗示:说吧,没事,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才能让狐狸放松警惕,尽快露出狐狸尾巴。
郭伟华皱了皱眉,又没法明着问安凝“摇头”是什么意思,他再蠢也还是懂得顺着安凝的话说:“你怎么不认为是我拿到了什么重要的证据,被叶梓萱发现了,她才囚禁我的呢?”
安凝笑了,看来这男人还没傻到无可救药嘛。
她挪动身子,往郭伟华方向加速。
到现在她才发现乌龟活得太不容易了,抢什么都慢了点,等到了终点,好东西都被人抢完了。
不到十米的距离,安凝挪得可吃力了,好在终于挪到郭伟华座椅边:“当真?你拿到什么了?”
郭伟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那笑里还带着安凝有些惊讶的邪恶的玩味。
“当然是能证明你不是杀人犯的铁证,本来吧,我是想来当帮工的,哪知道人家嫌我有案底,不肯用我,我前几天在医院偶然跟叶梓萱有一面之缘,我觉得她为人挺随和的,总觉得她应该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想不到啊,也没区别。”
“这么一对比呢,还是你对我好,不要以为我们这种粗人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反正我是懂的,刚好我发现叶梓萱屋里有跟这件命案相关的东西,这不是就为你冒险了吗?实在没想到啊,叶梓萱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原来骨子里这么歹毒啊,一个精神病人跟她有何干,她不弄死人家不甘心哪。”
安凝踢了他一脚:“别卖关子,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郭伟华双手双脚是套着座椅绑的,想跟安凝一样坐在地上还不行:“丫头,你靠着这把椅子站高点。”
安凝照做,两只手艰难地倚着座椅往上爬,爬到整个人能站起来了,再背对门口,俯身到郭伟华面前听他耳语。
“从你们那新闻一出来,我就特别留意叶梓萱,刚刚还在客厅吃水果呢,马上就心虚了,跑回房间里打电话,我也是偷听太入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的,结果一出来就被她逮个正着,我也没忍住,直接戳穿原来她就是那个主使,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咯。”郭伟华说着说着,就特没脸见安凝。
已经到这步了,安凝只会面对当下:“那你听到什么了?”
“听到她说,她是为了通过朱妙妙将你们的香水和整个凝·香公司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只要你们的香水香薰一倒,安家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会跟着倒,你们也入驻不了他们医院了,安家一脉会因此垮得再不能翻身。”
“还有呢,这件事她不可能亲自露面。”安凝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安胤的那番话到底是有真凭实据说的,还是虚构出来纯粹当诱饵用的。
“应该是安排了一个替罪羔羊,她在电话里再三交代‘我给你的钱足够你过下半辈子,你赶紧离开星港市,去哪儿都好,再也别回来。’”
这么巧。
居然被安胤说中了?
“这么说,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已经离开星港市了?”
“那倒不一定,如果我是那把刀,我一定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逃到哪里都没有自己家里来得舒服,而且现在有钱了,想干嘛就干嘛,当然是好好享受了,只要叶梓萱是安全的,她必定也是安全的。”
“那如果叶梓萱不安全了呢?”
“那就把叶梓萱供出来,反正那把刀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人,要定罪也不算主谋,而且有钱了,可能就跟当初的我一样,你懂我们这种人的心吗?一群当生活都困难的人,都容易铤而走险。”
安凝懂了。
但她懂了没用,她的背挡住了摄像头,导致叶梓萱想听什么听不到,想看什么也看不到,风风火火地踹门进来把安凝拉开。
安凝觉得叶梓萱傻的时候是真傻,选在自己家人绑人,还特意戴了个面具才敢见人,自欺欺人到这份儿上也算病入膏肓了。
安凝不由为司徒逸即将娶到这样的媳妇感到悲哀。
叶梓萱透过铁头面具的眼眸一紧,吩咐右手边的两名保镖:“把他们拉开,拖去外面,给我屈打成招。”
安凝就这么被两个男人粗暴地拉着往外走。
这里果然是一个停车的地方,停车棚外,洗车的各项工具都很齐全。
她被扔在洗车槽里,其中一个男人拿起水管,眼看着她就要被当做车子被人洗刷了。
“你听好了,只要你肯交代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以及主动自首认罪,就可以免去皮肉之苦,以薄宴淮和霍垣的能力,你最多被判个误杀,但如果你抵死不从,今晚就会暴尸荒野。”
呵。
安凝笑了,当她是被吓大的吗?
“保镖叔叔,我也劝你们一句,跟着叶梓萱这样的老板没前途的,你们要是肯帮我指正叶梓萱,我保证,我会在霍垣那里给你谋得一份特别好的差事,叶梓萱和霍垣,你们知道怎么选吧?”
霍垣比薄宴淮只是差了一点时间,但比起叶梓萱,也是遥遥领先了。
“看来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保镖没再多话,打开水龙头,对着她一顿清理。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如潮水般浇灌在她身上的水,安凝一个肉体之躯非常受不了地大喊:“叶梓萱!你不想让我帮你救你奶奶了吗?”
“你说什么?”叶梓萱出现在保镖身后,是特意来看她笑话的。
就算她拿她当猴耍也没事,安凝能屈能伸:“你知道蝶变芬芳辅助治疗的功效是可以的,所以才对朱妙妙下手,你很不想我们安家因为我的香重整旧业,但是你别忘了,当初让我救你奶奶的人是你父亲,你就这么弄死我,不怕你奶奶没救了?”
叶梓萱抱臂地端起了千金小姐架子:“还可真是多谢你还记得,我奶奶已经回老家了,本来招佣人只是招能去我们老家照顾我奶奶的人,老人家一生太悲哀,我们几经权衡,还是决定不改变现状,让她活在一个单纯的世界里挺好的。”
“偏偏郭伟华出现在我奶奶离开后,他跪在地上求我能收留他,都怪我一时心软才捡了这个大麻烦,安凝,我要弄死你们有很多种方法,还不会牵连到我自己,你确定不考虑一下我保镖的建议?”
安凝就见不得叶梓萱这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怼她没商量:“既然你那么有把握,为什么还要囚禁我们?敢不敢放了我们,看看就算我们不说,警察会不会找上你。”
不对。
她回味过来叶梓萱刚才的话:“所以你原本是打算用你奶奶作饵引我上钩?结果我们公布出来还有一个朱妙妙,你才改变主意放你奶奶一马,改为从朱妙妙身上下手?”
安凝对人性的理解是,再坏都还有一个“虎毒不食子”的底线,但是放在叶家打击安家不手软这件事上,好像是至亲都能利用。
“叶梓萱,如果没有朱妙妙?你会不会冷血到对你奶奶下手?”安凝没忍住,随口脱出。
“啪!”叶梓萱一记耳光伴随话落狠甩她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我?薄宴淮和霍垣都不在国内,因为他们,你让多少女人美梦破碎,我今天就要处理了你这个害人精。”
这巴掌力道很够啊,打得安凝脑袋一阵懵圈,她只看到叶梓萱后退几步,直接吩咐另外一个保镖:“放狗!”
狗?
这下安凝是真吓到了,她小时候被狗咬过,那玩意儿凶恶起来能咬下她身上的一块肉啊。
而这狗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保镖从另一端的狗房里直接牵出一条野狼模样的凶狗,那舌头耷拉得就像好多天没吃饭了。
狗和狼本质上有些像,但安凝怎么觉得这条她叫不出名字的狗,比狼更可怕呢。
“叶梓萱!”郭伟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对付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欺骗你的是我,有本事你冲我来!”
安凝生平第一次因为一条狗感到了绝望,冷汗伴随着粘贴在身上的水珠涔涔而下。
安凝不怕死,要一头撞死死得干脆也就算了,她怕的是被狗一口一口地咬,活活被咬死、痛死、折磨死,那她的死状也太难看了。
“郭伟华,你不用替我说话了,如果后面有人来救我们,你一定要好好把我们遭遇的一切告诉给警方,如果叶梓萱能给我陪葬,那我这条命也死得其所了。”
“安丫头,你别乱来啊,我一看你面相就知道你不是短命的人,再撑会儿,说不定有奇迹呢?”
两人对话彻底激怒了叶梓萱,还奇迹呢,她退到棚内,朝牵着狗的保镖挥了挥手。
安凝眼见着那条狼狗冲自己而来,只要她受点苦能多拉叶梓萱下马,她也把心一横,两眼一闭,全身紧绷,抱住自己,等待狼狗啃食。
千钧一发之际。
“啊!”的一声叫嚷响在耳畔!
安凝从一片混沌中回过神来,看到倒在面前的男人。
不是司徒逸!
是——薄宴淮?!
当这个名字炸响脑海时,安凝简直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她抬头,看到面前司徒逸,安然,安胤,安柔,凌薇,还有温斯,站了一排。
很多墨镜保镖将叶梓萱和她的两个保镖扣押住。
安凝反应过来,安然已解开了捆住她手脚的绳子,她整个人朝薄宴淮扑去,搂住他的脖子:“薄宴淮,你怎么样?”
薄宴淮躺在安凝怀里,刚才根本来不及考虑就扑了过来,还好他穿了西服衬衫和外套,狗那一口咬破了衣服,好像里面的手臂没伤。
“他应该没事,我们带了家伙来,刚才确实危险,不过薄宴淮扑向你的时候,我赶紧先用棍子狠给了狼狗一棒,再用匕首插在狼狗肚子上,你看,今天注定是狗的死期,不是你的。”
安然多久没动过手了,就算是一只狗,也会手抖,手一抖,就拿不住棍子了:“真的,惊险是惊险了些,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薄宴淮从安凝怀里爬起来坐在地上,缓了缓刚才太过惊险的紧张,才脱掉被狗撕掉一块布的西服外套,挽起衬衫衣袖,前后检查:“还好,没有狗的牙齿印。”
“那也不行,必须打支破伤风,以防万一。”司徒逸取下随身携带的医药箱,给薄宴淮注入一剂针药。
打完刚要起身,被薄宴淮按住:“冷静点,没闹出人命,先别激动。”
司徒逸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能不能单独跟她聊聊?”
“你去吧,等你处理好了再说。”薄宴淮很懂司徒逸当下的心情,同时,也很懂自己当下的心情。
所有人都跟着司徒逸进了棚内。
棚外,当黑夜降临,只能借着棚内一些亮光的洗车槽内,只剩下两双眼睛默默看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