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说话跳得有些快,安与时都险些没跟上。
她还沉浸在裴允刚才说的那些话里,下次要打人,让人先按住?
还准备武器?
是要让她在京城横着走?
愣着神,证词已经被递到了手里。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是证词,其实那些匪贼能提交出来的线索,都指向安家,仅此而已。
之所以能查到周婧芙身上,是因为匪贼们拿到的银子,是从周婧芙房里出的。
可给银子的人却不是周婧芙……
安与时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她,眼看着东窗事发,完全可以说是出了家贼,谋害嫡出小姐都是刁奴所为,银子也早已失窃,胡搅蛮缠一番,还是能有洗清嫌疑的可能。
“周婧芙这件事,正好可以让我拿来做断亲的由头,可是现在周婧芙还在紫光寺里,安景川和安景州都还伤着,此刻发作……”
她拧了拧眉,试探性地道:“阿兄,朝堂上还在参你呢,这个节骨眼闹大,安家狗急跳墙,会不会强词夺理,反过来说我们故意为之?”
裴允蹙眉盯着她:“证据确凿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证据是确凿,可如果拿着这些口供和人证,却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岂不是可惜了?”
“那你如何想?”
安与时眼睛里亮了亮:“我打了高砚书,按照高砚书的那个性子,恐怕还会厚着脸皮以为我是在欲擒故纵,而这些事,若是被周婧芙知道了,肯定会再做些什么,到时候多拿点错处,得到更多的证据,数罪并罚,岂不更好?”
说实话,裴允没想到她还能这般有远见。
他也看得出来,就算人证物证俱全,可要彻底以此拿住周婧芙,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当然了,于他而言,难度不大。
“对付他们,我想自己试试。”安与时扬唇一笑:“阿兄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该再因我增添难处。”
周婧芙和安家,又不是对付不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急着扯裴允的后腿呢?
本身就在朝堂如履薄冰的,再被拿到错处,简直不得了!
裴允眉心舒展,盯着她这张精致娇柔的小脸,忍不住抬起手来……
到了,也只是在她头顶上轻拍了拍。
“就按你说的办。”裴允语气温和,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来自兄长的偏宠溺爱。
可是那双眼睛总是热烈的过分,让安与时经常招架不住,下意识的想要避开。
现在裴允就站在自己跟前,她也避不掉,又想起裴允说不喜自己太过小心,只好抬头迎上视线。
裴允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变了?
可她眼睛里也太清冷了,干干净净的,什么杂质都没有。
“将军,圣旨到了!”
束鲁进院通传。
裴允又拍拍安与时的脑袋,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安与时不放心,快步跟上。
到了外院,瞧着裴允面对内侍并未跪下,安与时也远远站着,静静旁听。
“裴将军少年有为,圣心大慰,只是圣旨既然下来了,那裴将军接下来只怕难以清闲,又要劳累了。”
内侍满脸堆笑,嗓音尖尖细细的,听着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裴允淡淡点头,并未答言。
面对这样的反应,内侍明显不大高兴,嘴角往下一瘪,双手展开圣旨,扬声道:“裴允接旨!”
“请说。”裴允继续站着,完全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安与时心里发紧,先说什么接下来又要劳累,是要出征的意思?
可最近也没听说哪里有战事……
现在裴允气性上来,故意不跪,出征倒还好些,万一不派出去,岂不是更成众矢之的?
正在晃神,内侍已然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裴允,静难齐民、风神令悟,安邦定国、战无不胜,举目朝局上下难出其右,今,我大赫战事已平,裴允功不可没,封裴允为安朝将军,监国镇军,食邑三千户,居纠察司之位,食邑三千户!钦此!”
念完,内侍得意洋洋地笑了,双手奉上圣旨,笑道:“恭喜安朝将军,内有外乱已平,往后,这新设的纠察司就得有劳将军了,上纠天子,下查百官,责任重大啊!”
看裴允抬眸,却不接,内侍又是一声轻笑:“食邑三千加三千,总共六千户,都比得上一个郡王了,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听到这里,安与时不用看都能想象到裴允的脸色有多难看。
表面上是有个什么‘安朝将军’,还能所谓的监国镇军,可实际上就是明升暗贬!
威风凛凛,战胜而归的大将,不去校场带兵管理军纪,居然被拉去管什么纠察司?
说白了,不就是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区大将,直接调去管朝堂纪律了吗?
何况先帝在时也有明史台,就是纠察百官风纪的,连朝都不用上。
平时要做的事,就是查探百官阴私,看是否有叛国奸佞之举,处处得罪人不说,还被人在暗地里骂成是皇帝养的狗……
裴允辛辛苦苦平定外乱,好不容易回来,凭什么要受到如此屈辱!?
“臣,接旨!”裴允声色冷漠,把圣旨夺到手里。
看着裴允骄傲的背影,安与时气得眼眶都在泛红。
定是安应淮他们搞出来的鬼!
为的就是夺走裴允手里的实权,还想出这等法子来折辱他!
“将军大善呐!”内侍官呵呵直笑,又眉飞色舞地道:“对了,将军往后主要监管朝堂百官,这是要职,兵符还请送归陛下,至于红甲卫……陛下也说了,将军在战场上功不可没,往后查案也缺人,这些,还是让将军留着。”
看裴允面色铁青,内侍笑得越发猖狂:“既然圣旨传到,咱家就要告退了,还望将军好生歇息几日,那纠察司已经在整修了,离此处近的很,到时候,就请将军前去述职。”
裴允捏着圣旨,面无表情。
袁管家和束鲁早已气得青筋暴起,手臂一挥,红甲卫们齐冲上前。
也没动手,光凭气势,就吓得内侍和一干人等连连后退,最后愣是在府门前摔了个四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