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话的时候，束鲁用鞭子拨了拨地上的东西，又指着李天翼的眼睛。
李天翼几乎是被引导着，不得不看过去。
鲜血淋漓，两眼瞪大，明显死不瞑目，更为可怕的是，这个人他认识，而且前两人还在一起喝酒！
裴允身边的人现在能问出这种话来，就足以证明，被他视为好兄弟的这个山贼头子，临死之前，是什么都招供了！
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说的，可是又没有说。
两眼飘忽，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
又或者是，担心些什么？
末了，他又咚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响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声的用力说道：“末将有罪！贪财好色，被此萧小之辈抓住了把柄，无奈之下，才只能答应他的威逼利诱，往铜城之中传递山贼的假下落！”
束鲁又看了裴允一眼，接着问道：“照此说来，你早知将军来铜城剿匪，却故意传递假线索，让我们屡屡扑空？”
李天翼就这么趴在地上，头也不抬，大声道：“是！”
“你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
“贪赃受贿，贩卖军械！”
这话一出来，大家都惊了一瞬。
居然有人敢贩卖军械，是真是假？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裴允脑子里，猛然闪过当日在蒋家别院之中，找出来的那些金银，和那个金额巨大，却不知商品为何物的账本。
难道说……
束鲁的声音也跟着变得着急，他一把揪住李天翼的衣领口，厉声质问：“你敢贩卖军械？卖给谁了？”
李天翼惨笑：“将军和诸位大人，不是已经剿匪成功了吗？难道就没有在他们身上搜罗出什么东西？”
束鲁蒙在原地，完完全全不可置信。
在剿匪的途中，他全程参与，却也没有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没有看到属于军队的军械！
难道落下什么地方，没有搜到吗？
“拦住他！”安与时眼看不对，吼出了声：“他要咬舌自尽！”
话音才刚说出来，就看到李天翼嘴角，流下殷红的鲜血。
束鲁气急，用蛮力撬开李天翼的嘴，看到里面舌头已经面目全非，满口腔都是鲜血不说，气息也明显不对劲了。
安与时紧皱眉头，叹了口气，都已经成了现在这样，怕是神仙也难救。
更别说她。
光看到安与时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家就知道，李天翼是救不回来了。
靳元升站起身来，急得团团转，可是看着李天翼就这么咽气，苦于无可奈何，只得叹口气，重新坐下。
在场之中，也只有裴允一个人不以为然。
当然对他来说，只死了一个李天翼而已，又是自尽，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就算今日没有死在这里，明日也会死在处决之下。
甚至从头到尾可能都看不到皇上一面，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那既然如此，又还有何惋惜？
在震惊过后，大家也都逐渐回过了神。
说来也是，就算李天翼没死，也不见得会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若愿意说，那一早就老老实实的都交代完了，何必等到现在？
更何况，看李天翼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他真正的命门，绝对不是被捏在那个山贼的手里，而是捏在幕后黑手的手中。
之所以三缄其口，是因为有到死也不敢说的理由。
接下来，不需要裴允发话，靳元升和束鲁就各自带着各自的人，开始在整个军营之中细细审问。
再加以搜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更有利的证据和线索。
可惜一通查问下来，直到天都快亮了，所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亲信曾跟着李天翼去山贼窝里，探讨什么发财之道。
再就是进行一些军械的交易，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安与时坐在椅子上眯了挺久，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清醒了。
她听到以后问：“军械交易？是怎么交易的？那些军械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之前跟我说，蒋家别院发现的东西，和这里的可有关联吗？有人招吗？”
安与时几句都问在点子上，束鲁连忙说道：“据他们所说，那些军械，不过是朝廷每年发放的两批，冬夏各一批，他们自以为没有战事，便打算以此发一笔横财，因此每次得了军械，全体人员都会上交，让李天翼去和山贼进行交易，得了钱以后，李天翼会抽大头，他们每人每次，每一件，能得到三两银子。”
安与时嗤笑：“如果仅仅只是铜城的军营所得到的军械，每年卖出去，和蒋家别院那个账本上的数目，可对不上。”
当时裴允跟他说这事的时候，提过那个账本上的数字。
金额如此之大，又怎会是每年两批的军械，就能拿到手的？
铜城的军队，毕竟规模较小，人数也不多，就算朝廷每年都会发放，那么少的分量，又如何能卖出那么高的价钱？
而且裴允当时还说，账本上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两笔的进账。
那么每一个月的军械，又是从何而来？
“这样下去，咱们就像是瞎子摸象。”
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安与时这么说着，美眸流转，看向裴允。
安与时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既然如此，夜探铜城！”
安与时看了一眼屋外，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
她问：“夜？”
裴允无语。
有这么拆他台的？
“那就是清晨，现在出发。”
能等一晚上的审讯结果，他就已经算是极其有耐心的了。
现在铜城内部扑朔迷离，让他继续耗着，等待真相，那还不如干脆一些，主动出击。
反正现在军营已经被控制住了，夜间束鲁和靳元升带着人审讯的时候，也已得知，在整个军营之中，除了蒋副将，和蒋副将的亲卫以外，其余人都在此处。
兵符在手，人又悉数拿下，那么不管去哪，还不都是如探无人之境？
这一次，裴允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安与时，外加一个青竹，一个步应，以及束鲁。
军营之中，自有靳元升守着，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