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是在母亲被抓的那日,听闻家中出了事,我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母亲拉着我给我介绍一个女子,看得出来,母亲一见如故特别喜欢那女子。
女子一身白袍,冷清的厉害,未施粉黛也难掩姿色,一身药香格外惹眼。
当时虽诧异,但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也不是个好色之人,见个女子而已,但没想到以后会有那么深的牵绊。
当日才知晓,父亲死了,死于母亲之手。
父亲能有如今的成就离不开母亲和外祖,外祖虽是秀才出身,也只是个教书现身。
奈何他学识渊博,且还是汴都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汴都城有名的先生自然比之其他地方不同而语。
父亲没什么好的出身,普通人家,若真说有什么,约莫就是与母亲青梅竹马长大的经历了。
加之早年他憨厚老实模样也还不错,外祖母过世,外祖也只有母亲一个女儿,不求大富大贵,希望母亲安遂一生。
在记忆里,外祖父未过世前,父亲待母亲是极好的。
因生自己遭了大罪,故而也只生了自己一个孩子。
父亲态度转变发生在外祖父死后没多久,他开始不着家,不管我们母子,此时从小小守城兵升成了小队长。
这还是外祖父临死前托人照看的结果,没想到是他们母子难堪的开始。
自己自小由外祖父启蒙授学,他死的时候自己七八岁了,虽比不得神童但也算远近闻名。
他不再管他们母子,衣食住行皆出自母亲,原本被祖父疼爱照顾的母亲为了自己也开始谋生计,挣银子供养自己。
在自己准备春闱前几个月她出事,她杀了父亲,要入狱了。
父亲春楼逍遥自己其实是知晓的,但两人闹到要休弃母亲娶青楼女子入门的事也是父亲死后自己才知晓。
母亲说,她不能让等着金榜题名的自己背上这么个父亲和继母,不若杀了他,用自己的命给他换前尘。
这般下去,自己身世虽有瑕疵但也是上一辈的恩怨,虽不光彩但不若他父亲休妻娶青楼女子的重要。
她杀了父亲,也是那日她遇上的最懂她,一见如故的朋友。
说是朋友,那里知晓两人互认了干姐姐,干妹妹。
此事稍后再表。
母亲入狱后没受过苦,那女子是皇城女仵作,因心疼母亲的缘故,加上与刑部有些交情母亲虽是死刑但没受到过苛待,反而是众死刑中牢房最干净也最舒适的。
放假期间自己见几回见母亲遇到过她,依旧冷清,母亲提到她也格外高兴,还说往后就是自己姨母。
当时没当回事,次数见多了。
其实也算不得见多了,她来的极少,但每次又恰巧碰上。
后来才知晓是母亲故意跟她提的见面时间,就是与自己好碰上,给她留点印象,待自己死后能照拂一二,也能避免认错人。
只能说为女者,为子女谋计之长远。
几次见面,能看出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肯定也是明白母亲的用意,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拆穿。
年后,母亲还是死了,行刑那日没想到还能再见她,那么多人,同站在人群里,自己却一眼就从那么多人中看到了她。
母亲人首分离的那一瞬自己没看到,因为当日正在看她。
她的神色很特别,紧咬双唇,有后悔也有惋惜,最终归于平静,通过观察,他想,这女子是个心性坚韧的,行为举止非一般女儿。
她或许在藏拙隐藏自己。
那段时日,借章居士的文章格外火爆,夹杂着话本子让人欲罢不能,能知道她是借章居士是母亲未故去前。
自己心中烦闷,无意间入了临泰书局,正好瞧到她与掌柜的说着什么,无意间扫到一眼,不由震惊,不过两日新的文章和话本子便更新了。
果不其然,她确实在藏拙,这般学问,做什么不比皇城司做仵作更好。
她一介女子做仵作得克服多少?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自那以后自己对她关注是不由自主的,也时常不自觉想起她那冷清的身影。
母亲死了,她是有准备而来的,缝合了母亲的脑袋,帮助自己下葬,送她最后一程,没同自己说什么话,但能看出,她是真心喜欢母亲的,不然也不必做这些。
多少次回想都恨不得她当日没去,她被绑架了,自己寻去皇城司求助,顾大人似乎知晓她去给母亲送葬。
救下她的时候,一身伤,深的地方十分可怖,他都悔死了,她阿父也死了,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她义父。
之后她越发沉默,也是那时候他知道,那顾大人对她上心程度早超过对普通下属该有的紧张和目光。
她后来去了柳州,去之前寻了自己,希望自己能帮忙照拂裴府一二。
也说明了她与母亲的关系,那时候才知道,她私下收养了两个案子的孤儿改名裴林和裴清,当日他就想,这人真是个心软又心狠矛盾的一个姑娘。
他答应了,他知道,自己不为其他,他也喜欢上了那个特别的姑娘,他想等金榜题名再诉心事,自己现在这样不能给她更多。
只是没想到,再见她,顾大人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她被御赐了圣婚。
自己金榜题名了,不甘心下摊牌,但她对自己无意,她拿自己当家人。
做一家人也可行,但每次见到顾大人,他还是忍不住拿出主家人的态度,不能让他好受,
后来她出事了,他急得几日未曾好眠,再听到消息是顾大人特意带着她写的书信来炫耀,也是提醒自己不该肖想的要歇了心思。
他隐喻提醒自己,做家人他能照拂自己一二,若做情敌,他能让自己不好过。
为了书信,他咬牙认下了他,其实自己知道她确实对自己没有心思后便退回了家人,于顾大人纯属是为了恶心他而已。
夫君虽好,依照裴敬的性格,他若做不好,她踹了他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这些是她成亲后寻来的顾梦和蔡夫人,苏夫人几人聊天时自己无意听到。
她刚着呢,一番言论加计策,赵夫人,蔡夫人听的眼睛发光,苏夫人更是付诸行动,后来听说效果甚好,拿捏的死死的。
她成亲了,但依旧住在裴府,加上铁大人家的孩子,院子已经不够住了,众人搬家去了她长大的地方。
众人去了裴府,自己自然也跟过去了,他现在也是娘家人。
两人偶尔会回顾府住,多数还是在裴府,顾老大人跟夫人时不时也过来住几日,本隔的又不远,隔了几家住户的距离而已。
她一年后有了身孕,她依旧皇城司里头,生孩子那日他们夫妻俩还顺手查了个案子。
圣人闻言待她生产完,把顾大人召进宫训斥了一顿。
哈哈,他顾元善活该!
第一胎生了个儿子,名顾青桔,说因为怀他期间欠青桔吃,他爹取名很随意。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二胎生了个女儿,正好清晨出生,他取名顾青晨,还是裴敬不肯的情况下才把清改为青。
看着院中一群孩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刑部当官儿了,有种外祖父教学的既视感,一屋子娃儿谁能告诉他,凭什么他带娃儿,圣人的也送了过来给他带!
凭什么,他怎么就成了带娃儿的先生了!不说别的,这里头十来个孩子,哪个是他生的,没有!一个也没有!
“嗳~太子,别动手,他还小。”
“那边的,裴清快看着点小晨,一会摔跤了。”
“小铁,笔不是打架的工具。给我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