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吃完饭就到村子中间找李景安。
他坐在木头堆里,背对着自己在组装着什么,李景时坐在他对面正在啃木头。
李景时抬眼,看见芸香,愣了好久。
人脸识别失败,又低下头继续啃木头。
刚啃两口,小脑袋又抬起来,再次愣住,“姐姐?”
“唉”芸香上前将他抱起,“你现在是认出来了。”
李景时用小手轻轻碰了碰芸香的脸,听芸香“嘶”了一声,赶紧把手拿开,“姐姐,疼,不像。”
芸香把他往上抛了抛,“过两天就像了。”
“是因为土匪那个事吗?”李景安看芸香肿得老高的脸,握着方木的手紧了紧,自己以后一定要变强,保护芸香。
“是的,都是皮外伤,你这是在拼什么。”
“是之前我们一直想做的独轮车”李景安把最后一个零件安上,起身给芸香看。
芸香嘴巴微张,“景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明明之前你削五六根木头才能做成一根,现在你都能做独轮车了,而且独轮车我都不知道怎么做,你也会了,你真的好棒啊。”
芸香越说李景安脸越红,整个人低下头缩着身子,“也没有很棒啦,就是跟你说的,一次比一次好,多练练就行了,中间和车把的部分,我是去问的村里大叔。”
芸香弯腰,把头探过去,“景安,我发现你被夸之后有些羞耻欸,别很害羞呀,你真的很棒,就是你应得的,而且更棒的是,你超越了你自己。”
李景安看着猛然凑过来的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缓过来之后看到芸香红肿的脸,也不害羞了,只剩下心疼,“好,脸上可以怎么消肿呢?我去给你弄。”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芸香把板车里的草垫子取下来,放到独轮车上,再把李景时放到草垫子上,“景时,这个可是哥哥超越自己的一个纪念,也是我们的第一辆独轮车,来我俩试试,景时你坐稳没。”
李景时看了看旁边没有架子,就两只手抓到了前面的木头上,“坐稳了。”
“好,那我们走咯。”芸香推动车子,试了试,不卡顿,还挺好推的。
“冲”李景时手握拳,举了起来。
“冲”芸香加快了速度,有时会故意推进沟里,把李景时吓得尖叫,然后喊再来一次。
“哥哥棒不棒。”
“棒”
李景安看着玩闹的两人,笑容扬起,摸了摸手上的水泡和刀伤,感觉没有那么疼了,它们现在都像是自己的功勋章。
手握紧,原来超越自己是这么快乐啊。
村里开始出发了,所有人脚步轻快,朝着前面出发,有的人甚至还唱起了山歌。
天已即将黑尽,这一次天上没有了月亮,村里人燃起了火把。
没燃多久就起了风,呼的一下把火吹向一边,再一下火就被吹灭了。
呼啸而来的风断了大家再次点燃火把的念想。
只能摸黑前进。
芸香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水汽,感觉要下雨了。
这段时间的水并不难找,下雨算是一个好兆头,可淋雨感冒了就不算是一件好事了。
尤其是年纪小还生过病的景时。
得想个办法。
芸香停下板车,拿起草绳,蹲到车底,用两根绳子穿过车轴和车把,再把他们编成一个网兜状,按一按,还挺结实的。
李景安停下独轮车,走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给景时做个好玩儿的。”
黑暗中李景安只能模糊地看见芸香在倒腾着什么,“晚上看不清,要不白天弄,你说,我照着做就好。”
“不用,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马上就动一下手,赶路吧,天黑,你小心看路。”
“好”李景安起身,感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脸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李景安赶紧仰头,感受着雨水,“芸香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嗯,那刚好把景时放到板车下面去躲雨,免得着凉,你先抱着一下景时。”
李景安接过被塞来的弟弟,两人的动作让睡梦中的他哼了哼,赶紧用手拍一拍,“这么刚好吗?”
“说明运气好”芸香把草垫子放到网兜里,把李景时放进去,再往上面盖了两件旧衣服。
李景时被弄醒了,小手揉着眼睛,“姐姐?”
“这是新的摇篮,睡吧”芸香拍了拍他的脑袋,“睡不着躺会儿也行。”
“嗯,睡”李景时蜷了蜷身子,又睡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下进了柳家村这口油锅,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有的人仰着头笑,有的人跪着哭,还有的人就呆呆地站在那儿淋雨。
“呜呜呜,老天爷,这么久,你终于下了一场雨,你可算是开眼了。”
“信里果然没说错,这边不旱,是真的会下雨。”
“我们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我们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啊。”
……
李景安倒是不太好意思大声喊什么,静静地淋着雨,等雨终于把自己浇平静了,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芸香。
天黑看得不真切,只能辨认出芸香在扭动着身子,有的时候两只手贴到一起,有时候一只手放到后背,有时候蹲下。
“芸香,你在干嘛呀。”
“搓泥呀,多好的机会,我还接了水打算一会儿洗头,你要不要一起?”
李景安……,“好。”
最终李景安也没搓成,柳平等大家缓了一下,继续安排着朝前面出发了,毕竟警察还在前面等着。
村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路滑,还会时不时摔一跤,可没有人抱怨,每一个开口的人,要么在谈论着未来,谈论着红星县;要么就是在唱歌。
在这样高昂的氛围中,柳家村终于看见了前面的小村庄。
村子里一棵树都没有,大部分是土墙房子,上面盖着茅草;好一点儿的上面盖着瓦片;差一点儿的连土墙都没有,用玉米杆扎了一圈,再盖上茅草就完事儿了。
人的味道也不浓。
芸香看着眼前的景象,萧条破败极了,纵然知道六零年很苦,可看这个样子,估计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苦多了。
大家朝着村里唯一有火光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