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林喜掀开眼皮,软软答道:“没。”
“困的话,就去卧房睡,我,我明早再过来。”
难得的独处时光,萧宇其实不想那么早回去,甚至在内心深处,他不想回去。
不过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发现林喜不似年少时那般张扬恣意,虽然不时也会露出调皮灵动的一面,可更多的时候她会胆怯,似乎顾虑重重,往前走一步,总想往后退半步。
他知道,这一定跟她后来的经历有关,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不过现在有他在身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林喜折腾了小半日,身心俱疲。
现在枕在萧宇腿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她都觉得无比安心满足,就像一艘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船,终于驶进安全的港湾。她眷恋这片温暖,不舍离开,就暂且放任自己软弱一回吧。
“不困,再待会吧。”
说着,林喜转了个身,面向萧宇,呼吸刚好打在他小腹上。萧宇顿时一激灵,不由得暗暗挺直了脊背。而林喜则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不妥。
过了好一会儿,林喜闷闷开口。
“萧宇”
“嗯”萧宇低头,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目光温柔似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养家乐吗?”
通过今天的情状,他大致能抓到点蛛丝马迹,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顿了好几秒,林喜才哑声道:
“因为我不想要家乐也成为一个被丢弃的小孩。”
萧宇的心狠狠一颤,还来不及开口。
林喜又道:“大半年前,我去南区福利院给孩子们送东西,其实很早之前,我们店就会组织大家去看望孩子们。不过那次我是单独去的,也是第一次见到家乐。你知道吗,里面的孩子挺喜欢我的。”
说着,林喜笑了笑,“我刚下车走到大门口,就有孩子发现了,然后他们就一群一伙地跑过来围着我,说想我,说我做的小蛋糕很好吃,又问我给他们带了什么好东西,说实话我挺开心的。”
“刚开始被大家围着,我没注意到缩在墙角的家乐,等发东西的时候,我才发现角落里有个小孩。”
“她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完全不理我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跟其他孩子一比就显得格格不入。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那小孩满眼惊恐又防备的看着我,往后缩了缩,问她什么也不说,我当时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后来,找院长了解情况,我才知道她刚进来没几天,天天都那样,不说话也不跟其他人玩。警察送来的时候说找不到父母,大概率就是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孩,故意遗弃在大街上的。”
林喜说到这,深深叹了口气。
“我当时听到这些,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就觉得心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走之前,我又特意挑了个小蛋糕去看她,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在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伸出干瘦的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角,抬头看着我,见我转头看她,她又一下子低下头放开了。”
“然后呢?”萧宇问。
林喜转了个身,仰面靠在萧宇腿上,萧宇松了口气。
“其实当时我不太懂她是什么意思,是希望我再陪她说说话,还是想要什么我也不确定。所以回去后我脑海里一直在重复离开时的那个画面,还有她看我的眼神。”
“所以没过几天你又去看她了。”萧宇说得很肯定。
“嗯。过了三天我就去了,早上去的。到了院里她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就是不说话。现在想想那个画面莫名好笑,就像真的长了个小尾巴。”
林喜说着笑了笑,脸颊无意识蹭了蹭萧宇手心,萧宇内心一片柔软。
林喜道:“那天早上,我给她讲了故事,拉她做了游戏,吃早饭的时候,我还亲自喂她了呢。”
“后来我要回去了,她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走到大门口,我弯下身摸摸她的头跟她道别,说过几天又来看她,她点头了。不过我才走了没两步,她就叫我了,你知道她叫我什么吗?”
萧宇对上林喜幽深的目光,摇了摇头,“什么?”
“她叫我妈妈,叫妈妈!叫了两声。一瞬间我的脚就像生了根,迈不开步子,脑子里面轰然浮现:我妈提着行李包离开家,我在她背后哭求她留下的画面。”
“我转身了,她小手捏着衣角,眼里盛着泪花,要落不落,嘴角委屈的向下撇着,怯怯地又企盼地看着我。就那么一下,我的心像是被毒虫狠狠咬了一口,痛感一下子传遍神经,没有任何征兆的,我想带她回家,就想带她回家。”
“我用最快的速度办好手续,就这样把她领回家了。”
萧宇的心泛出丝丝缕缕的疼,这疼,绵长又坚硬,这疼,为家乐,更为林喜。
淋过雨的人想为别人撑把伞。
两人没说话,空气中跳动着静默的因子。
过了好一会儿,林喜倦倦的声音响起,透着要睡着的迷糊。
“你说我是不是特冲动,明明自己就很糟糕了,还要带累家乐。”
萧宇摇摇头,指尖轻柔地抚过林喜的眉梢、眼睛、脸颊,“没有,你很勇敢,很善良,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不说了,睡吧。”
温润柔和的声音像助眠曲,林喜的意识渐渐下沉,下沉...
在彻底进入梦乡前,林喜无意识的呢喃:“萧宇,我害怕...”
林喜睡着了,听了半晚故事的萧宇却心绪难平。
害怕...?萧宇似乎更明白了。
难怪上次自己表明心迹,林喜明明同样心动,却依然彷徨犹豫,顾虑重重;难怪平日里明明相处愉快,她又会不经意间露出小心翼翼的样子;难怪她前进一步又想着往后退;难怪她得到一点甜头和温暖就情难自控......
林喜的内心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萧宇内心有了打算。
听了会儿林喜的呼吸,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萧宇稳稳地托起林喜,将她抱进卧室的床上,旁边的家乐打着小呼噜,睡得香甜安稳。萧宇轻轻地吻了下林喜的额头,给母女俩掖了掖被角,走出了卧室。
夜色浓郁,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不再是一个人回家,家里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