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仪万万没想到,曾经看上去无比矜贵的男人也会变成如此憔悴的模样。
他看到姜心仪出现,愣住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苍白无力的病床上蜷了蜷。
“心仪……?”程安北嗓音沙哑,带着不可置信。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姜心仪了。
“阿虎说,你生病了。”姜心仪垂眸。
“谁让他去找你的?”程安北立刻皱起眉。
果然,阿虎会找自己,并不是程安北授意。
姜心仪看着程安北犹如刀削般精致绝美的脸,窗外下起了雨,他还是犹如十年前的雨夜一般,在她身边,但物是人非。
程安北看着姜心仪,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话要说。
“心仪……”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但姜心仪站在两步开外,没有再继续走过来。
程安北第一次觉得,一米的距离会如此远,让他根本没办法触碰到姜心仪。
他预料到姜心仪不会再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所以那双猩红的双眼只是执拗地盯着姜心仪。
姜心仪打量着程安北那双满是伤痕的右手,掌心果然有一个很深的疤痕。
阿虎说,这是程安北在她坟前划伤的,为了赎罪。
姜心仪的心止不住地抽痛。
程安北也是肉体凡胎,自划双手,那得是多疼,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
莫名地,姜心仪的眼角湿润了,她走了过去,程安北的手终于触碰到了她,但并没有把姜心仪带到怀里,而是摸上了她的脸颊。
然后,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了姜心仪眼角的泪水。
“别哭了。”
程安北嗓音沙哑:“你不想见我,我知道。阿虎逾越了,我会警告他,不再打扰你。”
“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了……”
程安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掌心在微微发抖。
看着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床边,无力地看着自己,姜心仪的眼睛再次泛红。
“程安北。”她终于开口,“谢谢你爱过我。”
程安北瞳孔骤缩。
他藏了十年的心思,在这一刻终于轰然瓦解。
阿虎一定和姜心仪说了,他已经瞒不住了。
他的这十年,换回来一句谢谢。
那就意味着,结束了。
她要去找她真正喜欢的人,而他不过是她十年的一个避风港,是短暂的,无法永久停留的。
薄少珩才是她的岸。
“你都知道了?”程安北沙哑着问,手指发抖。
姜心仪轻轻点了点头:“在A大,那些,我都知道了。”
程安北僵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他闭了闭眼睛。
所以姜心仪今天过来见他,不过是为了说出这句谢谢。
“也谢谢你。”程安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难过,他笑了笑,“谢谢你原谅我,也让我知道,犯下的错,有时候是没有机会再弥补的。”
姜心仪最后离开了病房。
而阿虎走了进来,看着床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男人,鞠躬:
“对不起,少爷。”
“是我自作主张去找了姜小姐,您惩罚我吧。”
原以为将事情的经过解释清楚,姜心仪就会原谅程安北,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受过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就愈合的,即使愈合了,也会有疤痕留下。
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局。
姜心仪还是走了。
程安北好久没有说话,他抬起清冷如雪的眼眸:
“我和她结束了。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姜心仪,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
阿虎很不甘心,他抬头:“可是少爷,姜小姐她分明是爱过你的……”
程安北手指握紧,半晌,又松开,他的笑容很淡:“阿虎,她真正爱的只有薄少珩。而且,你也说了,她爱过我,或许是吧,或许是爱过某一个瞬间。”
“但她不过是在我身上看到了薄少珩的影子。”
见程安北如此悲观,阿虎皱起眉:“少爷,姜小姐如果不爱你,不可能会留在您身边十年。只是,曾经她为了得到你的答案,不断地试探,却都让她失望了,她才会也遮掩自己的心意……”
阿虎的话让程安北的眼神愣怔着。
姜心仪,也在试探他?
他垂眸,看着自己沟壑纵横的右手。
方才她看见自己手受伤,是哭了的……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为了自己的伤口而落泪。
原来,这就是爱过吗?
他有好好地感受这份心意么?
从来没有。
他一直以为姜心仪不在意他,一直以为姜心仪跟谁都可以。
他还那样出言羞辱了姜心仪。
他是个十足的混账,他配不上姜心仪。
“阿虎,够了。”程安北透过窗户,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那道娇小的身影,打断,“她更爱薄少珩。”
如果他没有选择去救苏甜甜,或许他们的一切都可以重来。
可是他当时那么做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比起薄少珩从始至终的偏爱,他程安北的欺瞒,根本上不得台面。
一个无数次伤害过姜心仪的人,算得了什么呢……
“别让姜心仪为难。”程安北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以后不管我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去找她。我们没有关系了。”
现在,程安北已经无法再用什么情人协议或是竞业协议留住姜心仪了。
金丝雀是笼中鸟,可它终究是要飞走的。
“阿虎,你去护送她回去。”程安北做了最后一个命令,“她从池家祖宅出来,池宴祁一定不满意,如果有任何情况,你要出手。但是在此之前,你别靠近她,也别被她发现。”
默默地送这最后一程,就是程安北能做的。
阿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道:“是。”
他迅速取伞下楼。
阿虎不远不近地跟在姜心仪身后。
过了会儿,病房内走进来助理。
“程总。您交代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程安北淡淡:“三个月内,收购薄氏。”
助理很快明白他的用意:
“程总,您是不是想收购薄氏以后,将它还给薄总?”
程安北看着窗外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淡然:
“她要用一生去照顾薄少珩,我不想让她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