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死死把林婉兮护在身后,等着一双大眼睛。
“萧逸尘杀的人,找萧逸尘去,俺爹娘可是为了族人死的,她现在是俺媳妇,今天俺就站在这,我看谁敢动她!”
王冲似乎是这些孩子的领头的,王冲这么怒着声音吼完,跟着半瓢来的两个大男孩拽住半瓢。
半瓢哭声小了许多,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眼眶通红。
王冲似是不忍心,“杀我们族人的是萧逸尘,他杀了我们的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回头吩咐李二小。
“去后院柴房把秦农的头砍下来,明天我就扔到北镇抚司衙门门口。”
“是!”
李二小嘴比脑子快先答应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王冲。
“冲哥,你不是说要留着秦农做咱们代国的官吗?”
秦农是王冲等人抓来的大俞县令,因当地百姓对秦农褒奖有加,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于是留下。
奈何好说歹说,这个秦农死活不同意,连秦农的女儿都绑来了,这老家伙就是不松口,死活要和大俞那帮猪狗之辈同流。
王冲眉毛一竖。
“反正他也不同意做代国人,那就砍了,还能省点粮食。”
“是!”
这下李二小不再有说辞,一点都不含糊,提起刀,转身就要走。
“等等!”
一只都那没怎么说话的林婉兮出声叫住李二小。
林婉兮听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听明白了。
她失踪四五日了,依照萧逸尘的性子,定是快急死了,这帮半大孩子的藏身之处,又极其隐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想来应当是萧逸尘急了,为了逼王冲把她还回去,专门往这些代国人的心窝子上捅刀子,杀了一些代国人。
可萧逸尘抓住的代国人,多是烧杀抢掠作奸犯科之辈,死有余辜。
王冲这些被人洗脑的代国人,早把那些人奉为为复国而不顾自身性命的英雄豪杰。
人死在萧逸尘手上,就想杀了大俞官员来泄愤。
这群一点就着的小老虎,个个生猛,群情激奋,难怪书中萧逸尘在西北谋反,势如破竹,短短一个月就杀入上京。
林婉兮站出来,“冤有头债有主,萧逸尘杀的人,就去找萧逸尘偿命,牵连无辜之人性命,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那个什么秦农,还是留着做咱们代国的官。”
她看着王冲,循序善诱地引导。
“到时候咱们代国初立,需要用人辅佐江山,你们几个只知道拿刀砍人的能辅佐?”
王冲几人面色有所松动,半瓢见状,气得直跺脚,指着林婉兮的鼻子。
“冲哥别听她的,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她和咱们就不是一条心,她不过是怕咱们杀了秦农,她回去没法交代罢了。”
半瓢这小丫头还真不好骗,林婉兮赶紧食指中指并拢抬起,做向天起誓状,表决心。
“我林婉兮对天发誓,生是代国人,死是代国鬼,若有食言,天打雷劈。”
萧逸尘怎么也算是一半代国人,她已经嫁给了萧逸尘,这话也不算是谎话。
林婉兮心里默念,她也是为了救人,老天爷可千万不要劈了她。
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秦农,也是为了救这个心肠不算坏透,对她也算是不错的王冲。
林婉兮此举,终是平息了此次风波,半瓢不情不愿地离去。
王冲对她的警惕似乎也小了很多,下午吃肉的时候,都没怎么派人跟着她。
王冲果然把狼大腿留给了林婉兮,林婉兮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荤腥,大腿肉又分给了王冲。
趁着没人看管她,林婉兮以随便走走为由,四下逛了逛,出去的路南北各一条,地处荒漠,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必须提前准备。
在后院柴房见到了秦农和他的女儿,父女两面色红润,应该没受什么虐待。
林婉兮正想上前和这个秦农搭话,身后忽然一道不友好的声音传来。
“你在做什么?”
林婉兮回头,是半瓢。
林婉兮抚了抚肚子。
“吃饱了撑的,随便走走。”
半瓢看向林婉兮警惕的目光中,掺杂着些许嫉妒。
“冲哥是看在王叔王婶的面子才被迫照顾你,你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林婉兮听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她挑了挑眉梢,看着半瓢。
少女的心思,有的时候藏都藏不住。
说不定这个半瓢能帮她逃走。
林婉兮回前院的时候,院子中间升起篝火,众人围着篝火跳舞,唱他们代国的民谣小调。
王冲坐在一边,见林婉兮过来,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
林婉兮走了过去,王冲从身后端出来一盘烤得焦黄的肉块,捏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煮的你不爱吃,尝尝烤的,我加了盐巴。”
林婉兮余光瞥见围在篝火边的半瓢,时不时朝这边看来,就着王冲的手,张嘴接下那块烤得外焦里嫩的肉块。
她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咽下肉块,扯了扯嘴角。
“真好吃。”
林婉兮坐到王冲身边。
“以后什么打算?”
王冲面上多了几分怅然,看着面前摇晃的篝火。
“大俞狗皇帝不给我们活路,当年代国灭亡,只有月离公主逃了出来,听说月离公主后来生了一个儿子,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月离公主和她的儿子,然后复国。”
林婉兮心里叹息,你们的月离公主不仅和大俞狗皇帝好了,还给大俞皇帝生了一个娃。
那娃还是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萧逸尘。
若是当时能妥善安置这些残余的代国人,处理好代国人和大俞人之间的矛盾,说不定姜月离能如愿嫁给宋录,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王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林婉兮。
“你放心,在我做死士之前,我会给你和孩子留一笔银子,够你娘俩后半辈子用。”
林婉兮认识王冲不过几天,但这孩子说的这句话,听着有点揪心是怎么回事。
“什么死不死的,活着多好啊,你才多大就死士。”
王冲低着头,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节乌檀木,匕首一下一下地削着木头。
“把你抓来的那天,我正好满十八,再过两年我就要跟着师傅一起去为国效力,说不定哪天也像半瓢的二叔一样,被哪个大人物抓起来,然后杀掉,这是我们这一代,代国儿郎的命。”
尴尬了,她还一直把王冲当弟弟,王冲原来都十八了,比她这副身体的年龄都大。
这人长得唇红齿白,又瘦瘦高高的,林婉兮还以为王冲十四五岁呢。
这张脸也太显小了。
听过王冲的话,林婉兮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隐藏在大俞朝臣内部的代国细作,不是吃干饭的。
有可能不知道萧逸尘的真实身份,但绝对知道姜月离已经死了。
这些人欺上瞒下,当真是可恶至极。
“那……如果给你们一块地,让你们安生过日子,你们还会这样吗?”
王冲抬头瞅了她一眼,咧了咧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若是真有那吃饱穿暖的安生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谁还愿意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