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折默默观察棠茵的表情。
见她轻轻一笑,倚在他肩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蒋青折彻底安下心来。
软玉入怀,他轻快调笑道:“过往皆为烟云,不提也罢。”
随口一说,轻飘飘地揭过了一条人命。
和棠茵曾为他人正妻的事实。
棠茵品着杯中的桃花酒酿,与他迎风煮酒。
铭家败落,铭瑄身首异处。
也不枉她费尽心思,多次提醒蒋青折釜底抽薪,将铭家的势力挖去大半。
蒋青折为彻底杀死了情敌而欢喜,与棠茵畅饮作乐,闹了足足两个时辰。
待蒋青折不胜酒力,醉酒昏迷不醒,半躺在桌边的棠茵缓缓直起身子,迷离的眼底变得一片清明。
她抽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往蒋青折的喉结处比了比,锋利的刀尖在青色血管处来回试探,棠茵比划几下,似乎是不满意这匕首的角度,最终默默收回刀柄。
是夜,月上树梢。
棠茵轻抚蒋青折沉睡的侧颜,静静沉思:
娘亲的仇报了一半,庆姐姐和张二哥的命,蒋青折又何时来还呢?
第二年春。
圣上突发恶疾,传位于三皇子。
三皇子即位,蒋贵妃正式成为太后。
新皇大赦天下,太后思念幼弟,特命蒋青折回京。
一辆华贵马车在驶往京城的路上,走的不急不慢。
马车里和女子不时发出爽朗笑声的男人,是当今太后的亲弟,派来迎接的将军纵然心有不悦,依旧不敢怠慢。
至少这面上功夫下得齐全,吃穿用度安排地妥妥当当。
布满瑞兽云纹的隐囊之上,靠着一位容色惊艳的绝色美人,只是静静坐着,便同如画仙子,令人不敢轻易出言惊扰。
棠茵在蒋府之中受尽宠爱,如今容貌更胜当年,蒋青折讨厌旁人看棠茵的表情,马管家思来想去,寻了各式各样的面纱,让她以面纱挡脸。
这会儿主子正要用膳,蔻儿贴心地为棠茵拿下面纱,未料到一回身,竟是和亲自送来膳食的将军碰了个正着。
“蒋……蒋大人有要事处理,特嘱咐本将军为夫人送膳。”
黑皮将军红着耳垂收回视线,支支吾吾道:“若是贸然打扰,还请夫人见谅。”
嘴上这样说着,抬着车帘的那只手如何也舍不得放下。
……
蔻儿为棠茵递上漱口的茶水,收好用完的餐碟,这才抽了空打趣主子。
“您是没瞧见,那鼻孔长到天上去的将军,自打见了夫人您,黑黢黢的脸皮里都能透出粉来!”
“蔻儿~”
棠茵轻抬柔荑,捏着她胖乎乎的小脸轻轻拽了一下,“进了京城,可不能在像这般议论主子。”
蔻儿嘻嘻一笑,显然没将棠茵的话放在心上:“这不是和夫人说私房话呢!”
或许是太后过于思念亲弟,离京城还有段距离时,便下令让蒋青折快马加鞭进宫。
自窥探了她的容貌,将军不舍与棠茵告别,一行人听令,刻意放慢了步伐。
待棠茵来到蒋家原来的府邸时,蒋青折已在园内恭候多时。
朗朗清风之下,蒋青折青衣飞扬,见棠茵入门,冷若霜雪的神色立刻柔和下来,他身后跟着一堆奴仆,齐齐与他迎了上去。
蔻儿很有眼色地推至一侧,蒋青折接替她的位置,扶上棠茵的手,“夫人舟车劳顿,可是饿了。”
“是有点。”
见棠茵含笑着颔首,蒋青折立刻带她去正厅用膳。
在蒋府门外踮脚眺望的将军,始终未得到蒋青折一个眼神。
小跟班战战兢兢地拱手,“将军,这人都送到了,我们何时离开啊?”
黑皮将军见蒋青折如此无礼,甚至都不说一个谢字便拂袖离去,脸色更黑了。
他定定看着棠茵摇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大手一挥,这才依依不舍地带领人马回宫复命去了。
蔻儿在棠茵隔壁收拾好床铺,在门口接过粗使丫鬟递来的热水,给棠茵净手擦拭。
蔻儿左右瞧着眼前比荠县更为宽敞的屋子,边擦边感叹:“大人真是宠爱夫人,这闺房比荠县的还要大些。”
将手里的帕子洗了,抬了棠茵另一只手继续擦,蔻儿见棠茵不做声,又道:“听说那一同跟来的瑾秀就没这福气,正在后院最破旧的小屋子里骂人撒泼呢。”
“娘娘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以后就是这蒋府的小主子,定能压得那瑾秀一辈子翻不出风浪。”
蔻儿做完手里活计,久久不得回应,抬眸去看棠茵反应。
却见那总是对她柔和温润的眼里,一片凌厉锋芒。
“这些话,都是谁让你说的。”
“夫人…”
蔻儿忙手忙脚地跪下。
“是…是马管家多次在奴婢面前提起,奴婢记到了心里,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都是奴婢口无遮拦,望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