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辉说着,给宋时悦投去一个恳求的目光,想让她帮忙劝说。
宋时悦会意,不想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便跟着接过话来,对王玉慈说道:“怎么能再让你破费呢表哥,应该是我们请你才对,你说是吧娘?”
王玉慈立刻明白了女儿话中的意思。
是她疏忽了,本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表示心意,不急在这一刻,但既然孩子已经提出来了,不如就在今天。
四个人结伴走出小院,向左一拐就到了饭馆门前,果然很近。
没想到原本清净的庄子,现在变得这么热闹繁华了,以前熟悉的地方,也被新的房屋所取代。
宋时悦感叹着街边的变化,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门口上方那醒目的招牌,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
王映辉在前面带路,他扶着王玉慈,并没有留意到宋时悦脸上的神色。
应季鲜三个大字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宋时悦的心猛然一抽,一下子想到了遥远的淮城。
那时,她偶然在街上看到熟悉的北方菜馆,兴奋地要请苏牧青吃饭,当时是怎样的情景呢?
突然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拿着长长的菜单,心情激动地报了一溜的菜名,最后只点了几道小菜。
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就那么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宋时悦不明白,那段记忆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模糊。
这里怎么也有一家应季鲜,是提醒她那段不堪的回忆吗?
为什么会觉得不堪呢?
她做了什么让人难以原谅的事吗?
苟且偷生算不算呢?
如果当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不久之后会撒手人寰,她还会那么心安理得地待在苏府吗?
深深的愧疚又涌上来,宋时悦心里突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她还在原地愣神,没有注意到远处飞奔过来的几匹快马。
“前面的人让一让,挡道了!”
一声高喝从右侧传来,宋时悦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迅速反应过来的王映辉拉着手臂,大步迈进了店门。
“时悦,小心,你在愣什么呢?”
等疾驰的快马与宋时悦擦身而过之后,王映辉心有余悸地松开宋时悦的手臂,忍不住高声问道。
宋时悦慌忙摇摇头,咧嘴挤出一丝笑意安抚他。
两个人站在饭馆门口,都没有注意到已经过去的马背上,一个头戴铠甲的男子,在听到一个声音后,猛然勒紧了手里的缰绳
他半边身子扭过来,努力回过头,看着空空的街道,眉头深锁。
直到马儿走出很远,那人才疑惑地收回目光,重新坐正了身子。
刚刚那道身影,颇有故人之姿。
“文初,红英最近有消息传来吗?”
平西将军府的大宅里,苏牧青一边脱下铠甲,一边问。
文初从苏牧青手里接过铠甲,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回他:“回禀将军,暂时还没有收到红英姐姐的来信,想必是风雪太大,阻碍了信鸽飞行。”
苏牧青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脑海里又在回忆街边看到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应该不是她。
红英在早前的信中提到过,她整日闷闷不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四方的院子里活动,怎么可能来到京城。
他一定是太挂念她了,所以才屡次看到与她相似的身影。
苏牧青重重地把自己扔进椅背,闭上眼,长舒一口气,本以为杀了原拜疆,外患平息,就能顺利让云崇宇掌管朝政。
没想到定安王那老狐狸,竟然拿了一道圣旨,要废了云崇宇的太子之位,他自己当皇上。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
当下就有不怕死的朝臣站出来反对:“皇上还病着,已经很久不理朝政,且从未提及过废太子的事。
定安王你从哪里弄来的假圣旨,你当我们满朝文武是三岁小儿吗?”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姚安的儿子,站在最后面一排的姚顺予。
礼部尚书姚安在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吓得心肝一颤,心里暗骂,不知死活的后生,这哪里是你出头的时候!
此言一出,除了几个朝臣立在一边沉默不语,其他的无不交头接耳,义愤填膺,对着定安王一派的走狗,大加指责。
就在定安王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时候,苏牧青突然回朝,一身杀气地站在了云崇宇的身边。
朝堂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早在几天前他们就收到了前方传来的捷报。
苏牧青孤军追击到两国边界,硬生生拧断了原拜疆的脖子,让他就在自己的家门口,睁着眼睛咽气,到死都回不了故土。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深深汗颜。
身为云朝的臣子,他们久食君禄,却在外敌来犯,皇上病倒,太子孤身无援的时候,还在考虑站队的问题。
而在千里之外,已经有人率领仅有的兵马,一路逆流而上,以少胜多,用性命做赌,为百姓和社稷扫除了忧患。
故而,当定安王拿出圣旨的时候,终于有人痛定思痛,同样将个人性命抛到了脑后。
云朝的江山,这才没有再起风云。
苏牧青的战绩随着一道道捷报从应城传到豫城,关于他的传言也越来越离谱。
有人说他能飞檐走壁,一举跃上高高的城头,单手就能将景离王手下的人扔到城楼下。
也有人说,在天寒地冻的战场,水源上冻,食物匮乏,他带领手下的人直接饮人血,吃人肉,饮食自助。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战报上的功绩是真的,缴获的战马和俘虏是真的。
原拜疆永远地死在云朝的国土上,也是真的。
所以,当他坚定地站在云崇宇身边时,身上散发着的冰冷的凛然之气,让那些怀有异心的人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跟这样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相对抗。
关于圣旨一事,那些参与此事的、老奸巨猾的朝臣,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便绞尽脑汁,说这圣旨是小苑国的人所施的离间之计,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定安王,挑起云朝内部不和。
简直是玩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皇帝还在病着,太子有了新的左膀右臂,形势看起来发生了一些扭转。
云崇宇下令释放了苏承业父子,又命苏牧青暂居京城,随时听候调遣。
定安王筹谋许久,功亏一篑,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让自己的爪牙继续潜伏下去,以待他日再图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