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海捕文书的家丁,恰好识字,迫于萧麦的威压,不自觉地念了起来。
“渌江人廖奉奇,精擅青钢剑,曾受业于渌林剑派。然其贪欲炽盛,先后在渌江、梦泽、广岭、竹山等地屡屡犯案,残杀二十七人,劫夺金银财宝无数。捕门特颁此海捕文书,悬赏千两白银以擒此恶徒。凡有知情隐匿不报者,当以同罪论处。”
萧麦看不见海捕文书的文字,是先前辟邪之眼指示,这份文书上追缉的凶犯在这里。直到此刻才知道,凶犯名叫廖奉奇,以及他所犯下的罪行。
“廖奉奇,你若识相,就主动向我投案;若不识相,海捕文书,可没说一定要抓活的。”
由于此刻还是游侠身份,萧麦无法分辨,究竟谁是凶手。
然这时,人群当中,有一人低下头颅,心跳加快,气息紊乱,分明是陷入了极度的震恐。
仅凭这一迹象,无法断定他就是廖奉奇,但萧麦秉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念头,抬手指向了藏在众人身后的那个人。
站在最前排的家丁,立即摆手,并向一边挪移:“别指我,我不是什么廖奉奇。”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赶紧向两旁避让,人群从中间分开,最后只剩一个披头散发,络腮胡须,脸上长着几颗麻子的莽汉立于原地。
“言教头?”
原来,这人是府上的剑法武学教头,名叫“言良”。
大家先看看言良,又看看海捕文书,再看看言良。
“这也不像啊!画像上的人是个公子哥,言教头分明是个江湖人。”
“不对,要是把言教头的胡子剃了,头发扎起来,麻子盖住,是有点像啊。”
“言教头该不会真是通缉犯吧?”
众家丁将海捕文书一番传阅,在议论声中,倾向于言良就是廖奉奇的人越来越多。
言良虽是众人的剑术教练,但为人孤僻,不喜交游,平日连面都见不上几次,大家跟他不熟,关键时刻也就没人站出来袒护。
这段时间,言良回忆了一下过往,却无奈地发现,过往不堪回首。
“呵呵,侠捕,果然名不虚传。”
见言良的身影,在视野内变红,萧麦松了口气:“很好,你是自缚双手,还是由我代劳?”
没想到,言良直接转身,往偏院走去。
萧麦迈步跟了上去。
此时,肃家家主还在衙门当值,下人将此事通报给了肃家大少爷。
肃少爷虚岁二十七,正是胆气未退,武学造诣又刚刚接近巅峰的年纪,闻听萧麦上门抓人,立即提起一杆长枪,带着拳脚教头、枪棒教头、内功教头一干人匆忙前往偏院。
言良回到自己栖身的小院,在屋檐下站定,然后纵身一跃,双腿攀住圆柱,从屋檐下面,抽出了一把剑。
“老朋友,终于又见面了。”
言良缓缓拔出剑,只见青灰色的剑身中,已遍布斑斑驳驳的锈痕。
“青钢剑!”有家丁惊呼出声,“言教头真的是廖奉奇!”
萧麦更加满意:“很好,人证物证俱在,省却捕门许多麻烦。”
“多年不用,剑有些钝了。”廖奉奇提着青钢剑,来到院子角落处。那里摆着一只书包大小的石锁,因常年使用,斧柄处被磨得十分光滑。
廖奉奇把剑抵住斧柄,开始琢磨起来。
“临阵磨剑,你以为你是张人凤啊?”萧麦嘴上这么说,但并没有阻止廖奉奇的行为艺术,只是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钝剑,亦可杀人,只是留下的伤口会很难看。磨快些,你就不会觉得痛苦,尸体也会更体面。”廖奉奇谈起自己磨剑的缘由,表明他誓死一战的决心,“离完成还有些时间,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我不听反派讲故事。”
“为何不听,有些话,我在心里藏了很多年。”
“反派总喜欢在故事里给自己涂脂抹粉,美化洗白,仗着死者不能开口反驳,就肆意胡说八道。或许有人爱听,但我不喜欢。”
“呵呵——也罢,那我就快一点。”廖奉奇加快磨琢,忽然“苍啷”一下从石斧上抽出剑,猛蹬脚尖,朝萧麦咽喉直刺过来。
萧麦也是偷袭小达人,早就防着这一手。
他猛地抽出尺剑,护在咽喉处,不偏不倚,恰巧抵住廖奉奇的剑尖,因这一剑势大力沉,所以萧麦向后撤了两步以卸力。
若拍武侠电影,这一剑肯定要慢动作特写。
但实战中,格挡成功往往不会出硬直,廖奉奇一击不中,立即变招,劈、挑、戳、刺、点,招招都往萧麦的要害之处招呼。
萧麦接连格挡数次,终于抓住廖奉奇变招时的破绽,反守为攻,被廖奉奇撤步格开后,又拔出另一支剑,双剑夹击,打得廖奉奇连连撤身。
然而,廖奉奇只是撤身,萧麦也没办法自认占了上风:“这家伙,竟能以单剑,抵挡我的双剑!”
“其实,你应该听听我的故事。从第一次割人首级开始,我就意料到,捕门绝对不会放过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四年以来,时刻不敢松懈,日日夜夜,一直在锤炼自己的剑意,今日加诸你身,侠捕意下如何!”
高手过招,通常不会说很多话,因为开口说话会影响呼吸节奏。
廖奉奇大概是憋久了,躲藏肃府的这四年,他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今日偏要统统释放出来;另外,也是对剑法的绝对自信。
“这天下终究是强者为尊,朝野之上,兖兖诸公,哪个不是杀人如麻,哪个不是草菅人命?杀人无错,错只在弱!我若有姚倩淑一般高强的武功,莫说只杀二十七人,就算屠尽东宫满门又如何!哈哈哈——”
廖奉奇笑得愈发癫狂,动作却越来越快,剑法也愈发迅猛诡谲,以一剑之威,不但顶住了萧麦的双剑合击,还逐渐扳平局势,令萧麦不得不回剑防守。
围观的众家丁,见到场上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言良”教头剑法超绝,但没成想,能绝到这种地步,自己根本看不见也看不懂他的招式,换成自己上,只怕会被瞬间缴械割喉。
然而,这远不是廖奉奇的极限。
“实不相瞒,我现在只用了一分力,充其量就是玩耍罢了。萧捕头威名赫赫,若只有这点能耐,今日免不得饮恨我这青钢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