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妈妈的病,绘里世其实认识不少水平不错的精神科医生,她犹豫着要不要给蓝色监狱推荐一个,因为显而易见的,这地方的许多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稳定,踢足球必须得人均有点心理创伤是什么隐藏设定吗?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向绘心甚八提这个建议。因为出于未成年人保护的要求,蓝色监狱是有心理咨询室的。但很明显的,和被高频使用的医务室相比,它只能用“无人问津”来形容——这帮足球脑袋大概觉得把时间花在训练室里有用多了。
……说起来咒术高专的人精神也不是很稳定,但她总觉得比起心理辅导,高专更需要的是政治课。
……还是圣夜学园好。
她折返回德国栋影音室拿先前遗落的平板和课本,凯撒已经离开了,她倚在桌边,随手用指腹划弄过课本纸页,里面夹着的几页纸露了出来。
是相叶透的尸检报告、车祸鉴定报告和保险理赔单。
那时候她浑浑噩噩,这些东西都是还没有发病的相叶澪经手的,对她来说,它们切实地意味着爸爸的死亡,加上各种各样的意外,所以这几年来,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之刻意束之高阁。
至少从这些东西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闭一闭眼睛再睁开,手指又翻过一页,与被从笔记本上撕下的那页纸上用莫比乌斯环圈住的信笔涂鸦出的那三只野兽对视,神色转冷。
她将纸页重新规整夹好,抱着个人物品出门,觉得内斯应该已经回来了,顺路拐过去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会撞见君主对不听话的臣下的训诫现场,虽然在她看来更像是霸凌。
凯撒微微弓身,一手紧紧抓着比他稍矮一些的内斯的头发,迫使他低下头,面上带着一点微笑,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内斯,我说过的吧,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不要做没必要的事。”
头顶传来清晰的压迫感,凯撒的手指仿佛要嵌进他的颅骨里,被迫弯下腰去的内斯又感觉到肋下的伤处开始隐隐作痛,不得不张开嘴轻轻吸气以缓解这股痛楚。
他知道凯撒生气了,按照惯例,他应该乖觉地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可唯独这一次,他不想这么做。
凯撒的确被他的沉默激怒了。
他需要的是一条绝对忠诚的、对他言听计从的狗,所以比起凪诚士郎,内斯的自作主张才更让他恼火。
但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狐疑地问:“……你怎么了?”
绘里世拐了出来:“你要不要试试自己被人薅着头发往下按呢?”
看到她时,凯撒几乎是瞬间就放开了抓着内斯的手,回过神来后才觉得自己的反应简直就像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内心因此陡然而生出一股烦躁来。
内斯慢慢直起了腰,眼角已经蓄满了因疼痛而泛起的生理性泪水,形容略显狼狈,看得凯撒不由地看了自己的手,手指微蜷。
但内斯没有看他,他满心满眼地只有绘里世,随着她渐行渐近,她身体投下的影子落在他身上,让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完全没有了方才和凯撒对峙时倔头倔脑的模样,满心惶惑不安:“对不起……请,请您不要生我的气。”
怎么还突然用上敬语了?绘里世叹气:“如果你以后能保证不再给我的工作添麻烦的话,我可以不生气。而且你不觉得,你首先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吗?”
她口吻平稳而冷淡:“凪是个对很多事都不在乎的人,一定是你对他说了什么话,才会让他这么生气。不过是凪先动的手,你们也算扯平了。”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是他。”内斯说,“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易地得到您的注视。”
在那些刻薄恶毒的攻讦背后,他在嫉妒。
那个跌倒在被推倒的雪人前,直到眼泪被风冻干后也没有被人拉起安慰的孩子,在嫉妒凪诚士郎。
绘里世觉得自己被他喊得凭空拔起了一辈。
“就只是习惯了。”她有点理解不了内斯的想法,蓝色监狱这个项目满打满算也才启动不到半年的时间,新英雄大战就更短了,对她来说亲疏远近自然有泾渭分明的界限,“这种东西不是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是无法解释的事吗?”
一旁抱臂冷眼旁观的凯撒忽然冷笑了一声。
“真温柔啊,Erice。”他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像讨厌我一样讨厌内斯呢。”
绘里世:……
自从上次和凯撒爆发了冲突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也不再在她面前表演那种虚情假意的深情款款了,要么僵硬不自在,要么就像这样时不时地刺她一句。
不过这两种应对方式都没有让她再感受到先前那种仿佛缠绕在他颈间臂上的荆棘枝般伤人也伤己的尖锐恶意,反而更像是无所适从后的自我保护。
“只要你们不耽误我下班,我对你们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好恶倾向。”她实话实说,“而且和某些人比起来,蓝色监狱真的没有特别让我讨厌的人。”
……她说的当然是那个一醒过来就嚷嚷着要吃女人小孩的两面宿傩。当时在旁观意大利栋拍摄时,偶尔听到马狼照英说话都差点让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摸刀。
“而且。”长睫抬起时似柔软的鸦羽舒展开来,头顶落下的配合基地现代化装修风格的冷色调灯光从其中穿过,细细碎碎地落在她的眼中,仿佛蓝宝石上折转出的火彩,明光熠熠得让人即使被刺痛也无法移开眼睛,“凯撒,你知道内斯为什么那么笃信魔法吗?”
凯撒当然是知道的,但本质上,他对这件事抱着的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青年英俊到几乎显出锋利感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怨毒:“真遗憾,我的睡前从来没有过童话故事桥段。”
他的声音低下去:“……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让人得救。”
“魔法当然不是无所不能的东西。”绘里世用先前对内斯说的话回答了他,“但相信魔法的心是。”
——取决于表现出的自救的主观能动性。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再和凯撒说话,而是又看向了内斯,向他确认道:“你的伤没事吧?”
“……嗯。”
“那就好。”
不用担心蓝色监狱牵扯上什么刑事案件的丑闻了,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