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说了,凡是内鬼,株连九族都不为过。为了定民心、抚军心,判原谨凌迟处死。公子您亲自监斩。”领头的人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程钰想到骨肉一层一层从青年身上分离的场景,眼神愈发的冷,“原谨通匪一事,仍有许多疑点。你们去门口守着,我拷问一二。”
领头人迟疑了几秒,迫于程钰压力,喊了一声,“退”。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程钰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原谨脸上,质问着他,“你可曾有真心待我的时候?”
原谨忧郁的眼眸中难得惹了笑意,他轻声道:“初次见你,我真的以为你是落难的读书人。当时,我想,一定不能让你在熙园受委屈。”
程钰想到当日场景不由得红了眼眶,咬牙把手枪丢到了他怀中,别过头去,声音压抑,“你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他的确利用了他,可他也是真的不忍心他皮肉分离。
“程钰,你真的像极了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心软犹豫。”原谨捏着手中的枪上前,抓住他的手又把手枪强塞回了他的手里,“那时候你应该八岁吧,小小一个,站在街边似迷了路。我不过只说了两句话,便骗走了你手里的东西。”
程钰眼中是倔强不肯退去的委屈。
那是个极漂亮极漂亮的怀表,表链是纯金做成,里面镶嵌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是母亲送他的生辰礼。
也是母亲最后送他的生辰礼。
他因着贪玩偷跑出司令府,等再回到家中,病重的母亲便握着他的手哭断了气。
是以,那个骗走他怀表的小哥哥,被他记恨了许多年。
“是你。”
“是我。”原谨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对不起。”
这也是他明明知道已经暴露,却不得不前来赴约的原因。
程钰眼中带泪,“你竟骗我两次。”
“怀表我一直贴身收藏着。现在物归原主。”原谨握着他的手还给了他怀表,却又趁他不注意,给了他后脖颈一下。
“对不起了。”
原谨扶着昏睡过去的他放好,转身打开窗子跳下。
守在屋门外的众人,听闻室内声音,猛地撞门进来,只看见菱格花纹的窗帘随风飘荡。
“快追!”
“快追!”
屋内,本该昏睡过去的程钰,捏着怀表坐了起来,忽地忆起年少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及大人们腿部高的他,小小的身子靠在墙角,心中满是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大哥哥弯腰蹲在了他的跟前,眼眸中蕴藏着星星点点的暖意,“小朋友,你迷路了么?”
“没有。”小小的他警惕地把怀表抱在胸前,背转过身去,心中却期盼大哥哥能帮帮他。
“你想家吗?想家的话,把怀表给我,我就带你回去。”大哥哥扯了扯他的胳膊,他倔强了两秒转过身,竭力压住嗓音的喜悦:“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知道。”是笃定的语气。
“你骗我怎么办?”
“我若是骗你,那我长大以后就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还不得好死。”
“你发誓。”
“我发誓。”
“那给你。带我回家吧。”
八岁的他慢慢抬头,最后见到的是大哥哥快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骗子大哥哥,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你的。
他咬着手指诅咒着。
几分钟后,父亲的副官找到了他。
时过境迁。
他撤回曾经诅咒。
程钰猛地握紧怀表,“原谨,你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