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被他的眼神看得直犯恶心,她夹了一个肉包到梁文帝的碟子里。
黄如海一见,当即就要收走,“云将军,皇上修道以来,就一直吃素斋,是不碰肉的,您平日里太忙,顾不上这些也是情有可原。”
云暮看了梁文帝一眼:“是嘛,皇上?”
梁文帝冷冷地看着黄如海,随后目光又移到桌上,一言不发。
云暮头一回肯陪他用早膳,就差点被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人毁了,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黄如海想到地下那条直通云府的长道,才知他坏了事,吃不吃的,不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吗?
他连忙抬手扇了自己几巴掌,找补道:“奴婢擅自做主,奴婢有罪。”
直到双颊高高肿起,云暮才出声:“皇上。”
梁文帝厌恶地挥退黄如海:“滚下去领罚,别脏了云卿的眼。”
没吃多少,云暮便搁了筷,见梁文帝期盼望她,碗碟都是空的,她扯了扯嘴角:“吕良,眼睛看哪去了,还不快给皇上布菜。”
吕良拿不准该给梁文帝夹些什么,只能照着他平日的口味添了些素菜,梁文帝不过吃了一口,就将筷子丢在了桌上,“撤了。”
辰时初,大吉。
百官正跪在金銮殿外,迎帝后出宫。
云暮站在梁文帝身后,静看万臣朝拜。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很快又销声匿迹。
是沈聿明。
她无端想起大年初一那日,前一晚沈聿明才对她表明了心意,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也是处处回避。
两次,她都是站在梁文帝身侧,逃避沈聿明的视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随后很快又重新挂上了冷脸。
出了宫门后,帝后共乘一个轿辇,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百官。
百姓在长枪的阻拦下,只能踮脚望着队伍。
云暮时刻警惕着周遭,生怕突生变故,但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破空声响,几支飞箭只冲轿辇而来,云暮大喊:“护驾!”
今日抬轿辇的人都换成了金吾卫,他们快且平稳地放下轿辇,轿辇前后的金吾卫举起手中的盾,挡住了箭雨。
云暮则挥剑砍落朝她飞来的箭,见有人试图从缺口处靠近轿辇,她边挡边往那边靠近,期间还朝天发了一支飞云令。
一脚将那几人重新踹回原位,云暮站在了那个缺口处,“谁再敢往前一步,杀无赦!”
太子也被人里三层外三层护着,唯有沈聿明以保护梁文帝的名义趁乱来到他身边和云暮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处的高楼上,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云暮,放出了今天的最后一支箭。
此箭比寻常的要粗,箭头上也泛着不寻常的光,云暮已有察觉,她目测箭身有手指那般粗,不敢轻易截下,往旁边躲又怕误伤了其他人,她便只能让人往后。
沈聿明见她没有避让的想法,焦急万分,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替她挡下这一箭。
箭雨直射向帝后、太子及沈聿明,身前的百姓察觉不到危险,没有四下逃窜,又仗着人多,料定云暮不敢责众。
云暮一心三用,头都大了。,看着挡在她身后的沈聿明,呵斥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这箭的威力足以穿透她和沈聿明,就在她打算不顾身前的百姓时,几粒石子从人群中飞出,精准地落在箭上,卸去了力道,也让它改了方向。
云暮拉着沈聿明躲到了一旁,双眼在人群中搜索,试图找到辛百草。
在她的右手边,一只手捏着弹弓晃了两下,又咻的一下收了回去。
清点好伤亡后,云暮跪地请罪,“臣巡查不力,险些害了皇上和皇后,臣甘愿受罚。”
今儿的早膳尚且不提,梁文帝看到云暮脸颊上的那抹血时,平放在膝盖的手难耐地动了动,心里有了个主意。
“人还未拷问,就先别急着揽罪,走吧,切莫再误了吉时。”
长龙再次动身。
好在这一路再无人作乱,一行人有惊无险抵达了摘星阁。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外邦的使臣里,不乏不懂大梁官话者,但临出发前都特意学会这两句话。
梁文帝携着皇后,率领朝中重臣一同踏入摘星阁。
他提起衣摆,坐在了金色的龙椅之上,看着各国的使臣俯首称臣,心中畅快不已。
他略抬双手,笑道:“不用拘礼,都起来吧。”
众人落座,太子和沈聿明一左一右分别坐在梁文帝的下首。
万寿节的流程都大差不差,云暮只觉得没意思,分了心看向右边的沈聿明。
她站的位置不错,还垂着眼帘,在旁人看来,她时刻关注着梁文帝的安危,就连偏头看她的梁文帝也是这么认为。
见吕良拿着帕子回来,他克制地收回目光。
“云将军,云将军。”
吕良小声喊着人,见他没有反应,只能将帕子举到云暮跟前,“云将军,您擦把脸吧。”
视线被挡住,云暮才终于回神,她接过帕子随意一抹,又丢回吕良手里。
堂中,教坊司的宫人伴着管弦之声翩然起舞。体态轻盈如游龙,水袖柔软如素蜿。
宫人扭着腰四下分散,水袖一挥,在碰到前边人的面颊时,又收了回去,只在鼻尖留下淡淡的香味。
但沈聿明却无心观赏,甚至在水袖飞来时,头往后仰了几分,也借此观察着云暮。
她不开心。
是因为刚才的事吗?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再有牵扯吗?
心里苦涩,连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变得难以入口。
裴然一向是个“老好人”的形象,见沈聿明苦着张脸,不吃也不喝,只一味地看着梁文帝的方向,还当他是在担心方才那件事,便端起了酒杯。
“王爷,还请放宽心,皇上有云将军护着,不会出事。金吾卫连同城北的军队一道护驾,咱只管开怀畅饮就是。”
沈聿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和他碰了碰杯,“也不知那伙人是什么来路,竟能在城中伪装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