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投奔到嫪毐旗下的大臣赶忙给嫪毐通风报信,嫪毐担心自己的罪行败露,但这些时日的自己所获得的权利,早已让他蒙蔽了双眼。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嫪毐和自己的党羽密谋,盗取了赵姬的召令,调动县卒和宫卫士卒宫骑,趁着嬴政出宫的时候,进入宫内,在秦王所居的蕲年宫发动了政变。
嬴政得知消息后,听到嫪毐手持赵姬的召令,彻底狠下了心。
便命相国昌平君和昌文君发动咸阳士卒攻打嫪毐,自己随后回宫。
最终,嫪毐大败,被关押在牢狱之中,其他党羽在被捕后,当即获刑。
赵姬听说此事后,不顾众人阻拦,跑到了蕲年宫,求见嬴政。
她在嬴政的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戚戚怨怨,哭的眼睛都肿了,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缺爱的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
纵然嬴政知道自己的母后也不是真心对自己,但他还是斗胆赌了一把,只要母后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是关心自己的,哪怕是假话。
他就会心软,或许,真的能遂了她的意。
他推开门,心怀忐忑,满眼期待,又恐慌的望向正跪着哭泣的女人。
“儿啊,你放过嫪毐,好不好?”
赌输了,代价是自己那碎的不能再碎的心,彻彻底底的拼不起来了,碎成了渣,还变成了万千银针,扎的自己五脏六腑剧痛。
女人哭红的双眼像被泡发了一样肿,赵姬不顾形象的挪动着麻木的双膝,往前蠕动,僵硬的双手死死攥住嬴政的下裙摆。
“母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嬴政的双手放到门框边,此刻因为用力过猛,指尖泛白。
他的眼神悲凉,低头望着脚下的女人,他的母亲,居然会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年的男人,而对自己的亲儿子下跪。
此刻,嬴政的脑子居然在幻想,有朝一日,会不会也有人一个人为了自己,像母后一般,甘愿放下身段,只为给自己求一条生路。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女人的脸庞,还没完全看清楚,嬴政就先一步打消了自己这可怕的想法。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呢?
或许正如那个冒牌女人所说,自己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但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没有人会真心实意的爱自己呢?
“儿啊,我……我,要不这样,一命换一命好不好,用我的命,换嫪毐的命,好不好?”
“母后,你竟然甘愿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嬴政的双手从门框上自然垂下,指尖带来的感觉更像是冬天长时间的接触冰块所带来的无知觉的痛感。
他蹲下身,牵起赵姬的双手,这是他从小就渴望的,来自母亲的温度。
“母后要是死了,我那两个弟弟,可怎么办呢?”
赵姬听到嬴政似笑非笑的说出这句话,浑身一僵,连手的温度都凉了不少。
她惶恐的对视上嬴政的眼眸,那双眼眸虽然还带有少年气息,但已经让人捉摸不透了,更何况,此刻那双眼眸带笑,就这么看着自己。
“儿啊,你……你都,知道了?”
“母后,你的眼里,真的有我这个儿子吗?”
嬴政牵着赵姬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这么生气的一甩,赵姬整个人便被甩到了地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更何况是众大臣并不愿揭发的嫪毐呢?
在彻查嫪毐一事之前,他乔装打扮,半夜潜出了宫,凭着几个人的口述,他就这样摸索着,找到了嫪毐的家。
房间内的烛光将房内人的身影清晰照出,他爬上院墙,看到头上盘发的人,怀里像似抱着一个婴儿,在那轻轻拍打,来回走动,好像在哄婴儿睡觉。
原来母后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啊,只是那个被疼爱的孩子不是自己罢了。
他倒真的有想过,要不要当没看见,继续一意孤行,让母后享受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
但他除了是儿子,还是天子,他还肩负着秦国上下百姓的幸福,朝中党羽众多,大臣关系复杂,嫪毐也不是第一个拉帮结派的人。
哪怕这件事情上,他可以因为母后放过嫪毐,但另一件事情上,嫪毐依旧逃脱不了干系。
而且嫪毐还犯了最严重的谋反罪,自己的母亲替他求饶就算了,但却一句担忧自己的话都没说。
倘若不是那晚窥探嫪毐府中景象,他真的会觉得母后只是不善表达,并不是不爱自己。
“儿啊,你怎么样?我听说嫪毐联合党羽谋反,你有没有受伤啊?”
赵姬再次支起身子,头发因为两天没有打理,再加上刚刚那么一摔,散下来了一半,有点像疯婆子。
她两只手着急又慌乱的往前扒着,想要攀上嬴政的手臂,却被嬴政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赵姬不甘心,再次往前伸手,眼睛也没了昔日的媚态,而是瞳孔扩散,双目无神。
“母后,所以嫪毐谋反一事,你都知晓吗?”
嬴政缓缓起身,只是垂眸望了一眼重新抓住自己裙摆的女人,便抬起眼,注视着远方。
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碎掉了。
母后知晓谋反一事,就说明召令是她自愿给的,而嫪毐在狱中说,召令是他偷来的。
可怜两个有情人,竟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嬴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喊来赵宦官后,没有任何情绪的下令。
“嫪毐此人,阴险恶毒,诱骗赵天后,假行宫刑,祸乱后宫;野心勃勃,勾结党羽,自封为王;东窗事发,毫不悔改,联合谋反。施以车裂之刑,连坐九族。”
“车裂之刑?九族?儿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赵姬听到嬴政的下令,哭的更加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几度哭到怄气晕倒,多亏了双手死死拽着嬴政的下衣摆,不至于往后仰下去。
“赵天后毫无定性,心底软烂,面对嫪毐此等恶毒之人,没有及时止损,甘愿同流合污……”
嬴政伸手,扯起自己的裙摆,甩掉了赵姬,他往回转身,不再与赵姬面对面,微微仰起头,好半天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赵宦官只敢低着头,静静等待嬴政宣判结果。
“念在她,是为天后的份上,赐毒酒一杯,自行了断。”
赵宦官等了一息,见嬴政不再发话,应下了一句沉重的“回天子,遵命!”
嫪毐施以车裂之刑时,他的惨叫声从牢狱后方的施刑场内传出,一直传入到赵姬的耳朵里,赵姬听的是肝肠寸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里,嬴政只身一人出宫,进了嫪毐之府。
明日一到,这个荒唐的地方,便随着他唯一的血亲,一同不复存在了。
他看着正在熟睡中的两个婴儿,眸色沉了沉,一道寒光闪过,两个熟睡的婴儿依旧在睡梦中,不哭不闹。
“来世投个寻常人家吧。”
处理完嫪毐一事之后,嬴政顺藤摸瓜,彻查朝中党羽时,找到了吕不韦身上。
几天之内,他就要亲手斩断,自己曾经所有的亲信。
吕不韦面对罪行,供认不讳,他只有一句遗言,他说,天子能不能念在他有过功绩的份上,圆他一个心愿,也赐一杯毒酒,让他自行了断。
此生你我注定,生死皆不能在一起,那就让我追随你的死法,一同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