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道鹿闻和商礼的死讯之时,我愣了一瞬间。
明明是大白天的,怎的身子就发飘了起来?一股子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说谁死了?
鹿闻?商礼?
哈哈哈!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他们俩的武艺我可是了解的,商礼暂且不说,鹿闻那人高马大的,军营里练了几年,怎么会死?
我偏不信!
可当一轮又一轮的消息传来,我又不得不信,竟是死了……
当初送行时候犯贱的样子,说好了去去就回,怎么就留在了那地方?
我把自己留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恍恍惚惚,又听手下的人传来话,秦漪竟然还要去新阳,那千里之外的地方,她那副病殃殃的身子还要去。
大概是都疯了,都不想着好过了。
后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鹿闻确实是死了,可商礼却活了。
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埋怨商礼,只是在商礼回来的时候,我总是刻意的不与他相见。
我跟鹿闻是什么感情呢?
刚刚记事儿起,我就听隔壁院子里隔三差五就会传来一阵谩骂声,时间长了,我也就越发好奇了起来。
怂恿着自家的厮儿,小心翼翼的将我举到了墙头上。
我看见,一个高个儿小官人气的脸色通红,吼道:“我说不学就不学!有本事你打死我!”
我听我娘提起过,隔壁这家,是开国公府,鹿家。
小官人气走了中年男子,自己个见人走后还偷摸的抹了几把眼泪,好巧不巧的,就那一回头正好撞见我了。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
在尴尬与厚脸皮之间,鹿闻选择了尴尬的厚着脸皮,他同我一样,让他家厮儿将他托起来与我交谈。
我才发现,原来还有人嘴皮子能很利索到这个地步,嘴里头的话好似永远也说不干净,短暂的一次相见,我和鹿闻都意犹未尽。
后来慢慢的,我们交谈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长到我知晓他家中的一切,事无巨细,我知他最挂念的是家中阿娘和小美,还有我。
我知道鹿闻在害怕,怕自己没能力保护不好家里人,所以在鹿闻选择从军的时候,我给予他最大的支持,我知道,我得站在他身后。
我们约好了下一次再见面时候要大醉一场。
鹿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很高,我得仰着头看他,他也总爱低头,我看他时,他早已经在看着我了。
从前是两个小孩在墙头唠嗑,后来逐渐变成了鹿闻轻轻一跃,便能从墙上露出头来,半个身子都能露出来,双手把着墙,说上他一肚子的牢骚。
我便搬个小凳子,在房檐下听他冲天的怨气。
后来,大雨淅淅沥沥,和着秋风,又落着冬雪,春风一吹,那墙就变得斑驳了……再也没有人从墙的那头喊一声钰瑶了。
我庆幸在相交相知的这十几年里,你我真心实意对待彼此,对商礼说照顾好我……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了。
在我青春年少,有一人曾明媚又赤诚的爱我。鹿闻,与你相交是我命好。
如若你泉下有知,可否再许这一生情长?
愿来世,烈火如歌,友谊不朽。
后生的许多年里,就连我这样的人都青史留名了,世人见我,也需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郡主。
我曾军中竖起威名,护得国土无恙,后一身荣伤,自东京将养。
我时常想起许多故人来,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脑子里就会蹦出故人的影子。
眼看着新朝起来了,好日子都在招手了,这一路而来的风雪,终于是要消融了。
当我们终于看清这万里江山,开始倾尽所有,许愿天下太平之时,我才发现,原有一人早已经油尽灯枯了。
说不清楚是哪时哪刻,遇上了东京这么几个人,只是等回头发现的时候,早就上了贼船。
我只是看着那一张张笑脸,自己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