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掌印太监匆匆赶到景煊帝身侧,“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只玉盒,盒中静静躺着的,正是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皇印。
刹那间,皇印之上,光芒交错明灭,印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晃荡,发出嗡嗡的声响。
景煊帝神色一凛,食指猛地向前一点,一道刺目的金光轰然炸开。
转瞬,一幅画面如同被巨手展开,清晰地映现在武英殿内。
崇山峻岭之间,一座雄伟关隘横亘其中。
关隘之下,密密麻麻的军队如蚂蚁般攒动,军旗烈烈作响,寒光闪烁的兵刃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紧接着,画面陡然一转,一个身着厚重甲胄之人现于眼前。
甲胄之人动作干脆地微微拱手,声如洪钟:“启奏陛下,大释国大军压境,前锋先遣军队,起码有十万人。”
“斥候急报,大释国中军,人数百万不止……”
“至于此番兴兵缘由,尚且不知!”
……
武英殿内,同样的画面已经播放了三次,内容如出一辙:大释国、南华古国、月氏国,三国同时举兵压境。
与此同时,大凉百万雄兵陈兵雁门关,大虞顿时陷入四面楚歌、内忧外患之境。
“究竟发生了何事?四国同时出兵压境,到底意欲何为?”
郭定山的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武英殿内清晰可闻,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宰相秦墨渊呆立原地,脸上写满了困惑与茫然,眼神中透露出对局势的深深忧虑。
兵部尚书赵统更是瞠目结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景煊帝面色阴晴如水,漆黑一片。
陈王造反一事,他原本并未放在心上。
身为一国之君,身负一国气运,又手握皇印,怎会惧怕一个臣子的叛乱?
只需废除王印,派遣军队围剿,平息叛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此刻四国同时挥师百万,大军如汹涌潮水般压境。
大虞即便穷尽一切手段调动兵力,也难以抗衡,更遑论抽调兵力去平定陈王叛乱。
当然,身为帝王,景煊帝自然留有底牌。
派出皇室十二隐卫,执行斩首行动,只要陈王一死,祸根便除。剩下的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届时派几个大儒手持官印,便能将其一举歼灭。
但棘手的是,十二隐卫虽为大虞皇室最为隐秘的力量,可对于同为皇室血脉的陈王而言,却并非什么秘密。
陈王明明知晓自己实力不敌,却仍不顾一切地铤而走险,甚至在清楚隐卫存在的情况下,还敢公然兴兵叛乱。
陈王造反的底气何在?
景煊帝反复思索,却始终不得其解。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当下局势已然危如累卵,若不派出隐卫,实在难以寻觅到破局之法。
景煊帝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一切都在陈王的算计之中?他的目的就是要逼朕调出隐卫?可他又该如何应对朕手中的皇印呢?”
“难道他知道了?”
景煊帝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也只有一瞬,几乎微不可见。
“不可能,他不会知道的,一定是朕想多了?”
思及此,景煊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朝中百官,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失望,忍不住在心底长叹:
“平日里一个个夸夸其谈,指点江山,仿若无所不能。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竟无一人能挺身而出,想出应对之策!真是一群酒囊饭袋、无用之徒!”
恰在此时,那正在播放的画面陡然一转,一幅全新的场景呈现在武英殿内。
“大释国使团,一行五人,请求进京面圣!”
“南华古国使团,意欲进京面见陛下!”
“月氏国使团,恳请入京!”
景煊帝没有丝毫犹豫,抬手,食指笔直点出,一个“准”字裹挟着皇道之力,直直没入那方古朴厚重的皇印之中。
刹那间,皇印微光闪烁,准许三国使团入京的指令就此生效。
与此同时,苏幕遮眼角余光扫向郭定山,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一同投向玉盒里静静躺着的皇印。
苏幕遮眉头轻皱,心中暗道:“奇怪,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他目光再投向皇印之时,掌印太监已经将玉盒收起。
就在这时。
景煊帝轻咳一声,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内清晰回荡:“退朝吧!”
“退朝!”
掌印太监那尖细高昂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仿若一道无形的指令,打破了大殿内原有的肃穆氛围。
景煊帝在一众侍卫、宫女的簇拥下起驾回宫。百官们纷纷整理朝服,依照官职大小,有序退朝。
苏府,知止轩。
屋内弥漫着袅袅茶香,几缕热气从茶壶口升腾而起,给这略显严肃的氛围添了几分柔和。
苏幕遮转身,轻轻关上房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老郭,你也看到了!”
郭定山神色凝重,缓缓点头:“难道陛下没有完全掌控皇印?”
苏幕遮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奇怪,陛下身边为何一直带着个掌印太监。”
“起初我以为是陛下刚登基,还没掌握皇印之力。可今日陛下那一指,再明显不过了,到现在他都没能完全掌控!”
“这怎么可能呢!”郭定山满脸疑惑,不自觉地摇头,眼神中满是不解。
“除非……”
郭定山刚开口,苏幕遮突然抬手打断了他:“老郭,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故意演给咱们看的?”
郭定山猛地一摆手,语气斩钉截铁:“演我们?绝无可能!恕老夫直言,就凭咱们,还不配!”
“那……”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所想。
身为大虞的帝王,却没能彻底掌控象征至高皇权的皇印,这背后的缘由,掰指头都能数过来,无外乎两个。
第一个可能,这坐在龙椅上的当今陛下,血脉里并未流淌着皇室正统的血,如此一来,大虞传承千年、神秘莫测的皇道气运,自然会像驱赶异类一般,对他百般排斥。
第二个可能,关键就出在皇印本身上。这皇印要想彻底发挥威力,完全被帝王掌控,里头还缺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先皇遗诏。
可当今陛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与先皇七分相似,这样的血亲关系,皇道气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排斥他?
如此一来,千头万绪最后都指向了第二条——当今陛下手中,没有先皇遗诏。又或者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