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哥儿被关在客房后,是别院的王妈妈负责审问他。
王妈妈审了半天,见他死咬着不肯承认,便去和王夫人汇报。
毕竟是宋府的少爷,虽说是个庶子,看宋府老夫人和夫人的态度也是不待见他,宋老夫人甚至还交代她狠狠打,但是,她却不敢真的往死里打。
这个孩子心眼多,许是看出她的忌惮,知晓她不敢再来更狠的,于是便死皮赖脸不松口。
王妈妈只好去禀报王夫人,王夫人听后,这边正和韦映璇婆媳商议此事,那边峰哥儿竟然就不见了。
“老奴走时看他蔫蔫巴巴趴在地上,便未让人捆他,只关了门出去,没成想一来一回的功夫,他竟偷跑了。”
“老奴发现后,立刻带人在庄子里寻找,里里外外搜了三四遍,都未发见他的踪迹,怕是跑出了庄子。”
“是老奴失职,请夫人责罚。”
事已至此,惩罚婆子也是无用,王夫人立刻吩咐王直派人出庄子寻找。
陈氏脸色不佳,冷声道:“这个孽障,他既然跑了,也好,要我说,根本不用费时费力去追他,他死在外头才好!侯府以后省心了!”
都知晓陈氏是气话。
陈氏再不待见他,他也是宋侯爷的儿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王夫人哪能真的不派人去找。
但她心里很奇怪,“怎说跑就跑了?我让王妈妈审他,特意交代了王妈妈注意分寸,审问是吓唬居多,不会真的拿他如何,哪里就至于逃跑?”
韦映璇闻言,心里一咯噔,隐隐冒出一丝不安。
她向王妈妈确认:“你审讯他时,他身上可有哪处受伤?”
王妈妈很懂她的意思,如实回道:“回侯夫人,奴婢拧了他两条腿和胳膊,仅在他胳膊腿上留有淤青,除此外再无别的伤口。”
韦映璇心头再一沉。
王家下人如此分寸,并未打的他遭受不住,他为何要在此时跑?
这庄子建在山里,外头围墙高,庄子里也是亭台楼阁,雕花水榭,建的很漂亮,人在庄子里面感受不到什么。
但出了庄子,尤其在天黑时,举目望见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岭,黑黝黝的一片,叫人心生恐惧。
他一个半大孩童,即使一个人能安全走下山,从山脚下到官道还要十几里地,从官道上回京城又要近两个时辰路。
这还是按照马车的行程算,他一个八岁孩童的脚力,想一个人走回京是痴心妄想。
他身上还没银子。
按理他今日最好的做法是先低头认错,等回京城再想办法去宋拓那里讨好卖乖,没道理一个人离开。
不对,很不对。
她又问王妈妈:“你审讯时可说了些什么?譬如说要打死他之类的恐吓话。”
王妈妈忙摆手,“绝无!老奴自始至终,只说了掐他打他的话,还吓唬他说:若他不招便要一直把他关在屋里出不去的话,老奴未曾威胁要打死他。”
韦映璇心里的弦愈发紧绷。
王夫人猜到她的想法,神情不由得也凝重起来,“既未狠狠打他,也未以死亡威胁他,他便无必要逃出去,外头是深山老林,他不顾危险都要跑出去,是想做什么?”
她看陈氏,陈氏张口结舌,答不出所以然。
又看韦映璇,韦映璇思量道:“他已经八岁,有分析处境的能力,自然知晓他自己从庄子里离开,会面临重重困难,除非……他有强烈的动机,驱动他如此做,他才会选择铤而走险的离开。”
王夫人深以为然,点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又兴许他身上偷偷藏了钱。”
韦映璇否认了,“不会,今日来前,我怕他有什么小动作,让齐妈妈在马车里就搜了他的身,他身无分文,唯一的一块玉佩吃饭时还被婆母没收了。”
陈氏蹙眉,“你们方才说动机,他向来满肚子坏水?难不成是要先一步回京城恶人先告状去?”
王夫人摇摇头,“他便是告成了,等咱们一回去,他立刻便要露馅,他已八岁,不会如此天真。”
韦映璇一时也想不明白峰哥儿到底存了什么动机,只能寄希望王府的下人赶紧把他给找回来。
王直带出去的人,分了好几个方向,以庄子为中心,朝外扩散寻找。
中途好几次让人回来报信,都是毫无音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太阳西斜,黄昏来临的时候,王直浑身是汗的回来,身后跟着的护院俱是精疲力尽。
“夫人,小的一下午找遍了附近,都未找见。”
“要么是他隐藏的深,或去了更远的地方,那么便须得加派人手搜查,要么是已经下山去了,说不定还有人接应他。”
“咱们人手不足,且奔波了一下午,这时候都走不动了,夫人,您看可否再从京里调些人手?”
王夫人沉吟,“过不久便天黑,庄子上还得留人巡逻,若想再外出找人,必须从京里调人不可,你快马加鞭回京一趟。”
韦映璇在旁听着王夫人与王直商量,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放大。
这时,厨房上的婆子过来问晚膳的事。
“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就摆,还是等少爷们回来?”
韦映璇忽然手脚发麻,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
站起身问王夫人:“几个哥儿出去后还未归?”
是未归了。
如果回来,远哥儿会第一时间来见她,告诉她在外头赏景的趣事。
这一下午接连出了许多事,峰哥儿中途又跑不见,莫说王夫人未顾上关注几个哥儿,连她都忽略了。
王夫人一愣,问徐妈妈:“他们三个还未归?”
徐妈妈忙道:“老奴方才去大门上问了,少爷三人确是一直未归。”
王夫人皱起眉头,“走时说在周边赏景,我特意叮嘱了莫要跑远,怎么也该回来了。”
韦映璇心头躁意快要压不住,往外走去,“我出去看看。”
“慢。”王夫人拦住她,“我家那个皮猴子,向来野惯了,出去了便要在外玩个尽兴不可,你莫担心,辰轩虽顽劣些,却有着一身好功夫,他定会保护好远儿和照宸,且我已派人去京城调人了,很快便有支援。”
表面上看起来淡定,实则两手却收拢在一起不住相叩。
韦映璇却摇头,“王夫人,我一刻也坐不住,到附近看看。”
又道:“您放心,我很惜命,不会独自去偏僻处,我带照影一起去,路上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