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
苏璃轻轻触碰了一下坐在身边还在出神发呆的裴瑶。
从方才开始,裴瑶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张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以苏璃这么多年的阅人经验,这是少女怀春的迹象啊!
“嗯?大嫂嫂,你叫我?”
“是啊。这熏鱼不错,你尝尝。”
苏璃夹了一筷子熏鱼放在裴瑶面前,可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定是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的。
宴会上气氛正好,钱夫人突然站起身来。她举着酒杯道:
“各位夫人,承蒙诸位赏脸今日来钱府参加春日宴。其实除了邀请诸位来赏春之外,我还有个提议。”
“钱夫人有何提议啊?”底下有人问道。
钱夫人面色一正,道:
“今日我们在这里饮宴赏春,宾主尽欢,可诸位也都知道北方如今战事正紧。前方战士们浴血奋战、拼杀北邙蛮子,才换来你我这样的太平日子。身在后方的我们也要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才对。”
“所以,我提议今日的春日宴上,给前方的战士们捐钱捐粮。”
此言一出,宴会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今日到场的都是地方豪绅,非富即贵。可要她们慷慨解囊,一时间大家又有些不情不愿的。
有几个夫人面色都垮了下来。
前不久府台衙门就下了命令,要她们各家各户捐钱捐粮,可她们哪里舍得?加上各家的老爷们各个都惯会打机锋的。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被拖了下来。
没想到,钱家竟是在这儿等着她们呢!大伯在官场上搞不定的,就让老二媳妇在后宅帮着搞定?
看来,今日这春日宴是鸿门宴啊!
钱家蓄谋已久!
苏璃见状,让颂枝搀扶着她起身。她施施然站在酒桌边,道:
“钱夫人说得甚好!前方战士们为我们负重前行,才换来我们的太平安宁。我从盛京来,知道北面的形势很是紧迫。我们在这里喝酒欢聚的时候,北面每一刻都有成千上百的人正在死去。”
“钱夫人,我为前方战士捐粮一万石,”
场上顿时哗然。
粮食一万石!这是什么大手笔?
场上的夫人们纷纷朝着苏璃看来,目光中带着重新审视。
“好!”
钱夫人一拍掌,她快步走到苏璃身边。拉起她的手激动道:
“好妹妹,我果真没看错人!你既如此慷慨,我也不能落后了去。这样,我钱家捐粮两万石。”
场上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钱夫人啪啪一拍手,一队府衙的差役带着武器跑了进来。
钱夫人走到一位夫人跟前,弯下腰:
“周夫人,去年你家十几家绸缎庄赚了不少钱吧。周夫人,要我说,今年的生意你若是不想做了,那些个绸缎庄的铺子我就都收回了,就算空着也是无所谓的。”
周家经营着绸缎生意,可铺子全是钱家的。钱家若是收回,她家还做什么生意啊!
“我捐!”周夫人呼啦一下抬手,“我没那么多粮食,我捐钱,捐五百、哦,不五千、一万两。”
周夫人肉痛得想哭。
可没办法啊,今天不割肉怕是这钱府的门都出不去了。
“周夫人慷慨,记下来。我定会如实禀告给我家大伯,让他在官场上好好照拂你家。”
钱夫人胖胖的脸上全是笑。
好像这一出鸿门宴不是她摆的,她也不是再逼着她们放血割肉,还只是在谈笑风生和对方说着儿女亲事呢!
有了第一个打样的,后面就顺利多了。
各家各户都捐了钱,没钱的就拿东西抵。而要紧的是,钱夫人对每家每户的家底十分了解,捐少了她都一清二楚,还让对方好好再想想,直到她满意了才算。
一场别开生面的春日宴就这样结束了。
送走各家夫人和小姐,钱夫人一挥手,钱府的那些衙役们就收了队。钱夫人拿着一本册子交给为首一人。
“拿着这册子回去交给大伯,让他凭册子去各家收钱收粮。”
“是!二夫人,您这可真是帮了大爷大忙了!”
衙役们带着册子收队。
等人一走,钱夫人又恢复成了苏璃当初认识的那个笑嘻嘻的富家太太形象。她亲切地拉着苏璃的手道:
“妹妹,你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不过你放心,一万石粮食不用你出,姐姐出了。”
苏璃笑道:
“姐姐,这些钱粮是我自愿捐献给前线的,哪有要姐姐出的道理。不瞒姐姐,我虽比不上姐姐家里富有,但也是颇有些产业的。”
听苏璃喊自己姐姐,钱夫人心头感动。
她知道,之前自己虽热络地喊苏璃妹妹,但苏璃一直叫她钱夫人。叫了这一声姐姐,才真是拿她当自己人了。
钱夫人眼中泪光闪动,激动道:
“妹妹,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家卢姨娘帮我出谋划策,我也想不出这么个法子来。他日,我定带上谢礼去半山茶庄再好好谢你。”
听钱夫人这么说,苏璃倒是真的意外。
她没想到卢姨娘竟会这般大义?
临走之前,钱夫人拉着苏璃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
“妹妹,今日宴上,我看你家裴瑶甚是喜欢。我想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嫁入我钱家?”
“姐姐说的是你家二郎钱瑾儒?”
苏璃开门见山。
哪知钱夫人一愣,马上否认道:
“不,不是他!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让裴瑶离我家二郎远一些。他非良人!”
和钱夫人告别,上了马车。
颂枝道:
“没想到,卢姨娘竟会这般好心?她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关于这一点,苏璃也想不明白。
这件事情想不明白,但还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摆在眼前。
裴瑶摆明了就是看上钱家二郎了。
可为什么钱夫人却要警告自己,不要靠近那个钱瑾儒?这个钱家二郎有什么问题?竟让钱夫人对他有这样的成见?
今日见他气宇轩昂,看着挺不错的呀。
“明日请三叔母到家里来坐坐。”
“好。”
祥福酒楼天字一号房。
“今日的事情办得不错。”
黑袍人言语中对卢姨娘很是赞赏。
卢姨娘低头敛目:
“都是大人出的主意,我不过是帮大人给钱夫人转达了一些话而已。如今钱粮已经筹到,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
“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有新的任务。”
“什么?”
“主人来信了,要我们想办法杀了裴珩。”
“!!!”卢姨娘瞪大了眼睛,“大人,茶庄守备森严,自从将军躺下后,夫人更是像看眼珠子一样看着他,我、我如何下手?”
“我也知道此事太难。这段时间你先留意着,找机会探探虚实。等我忙忘了粮草这件事情后,再一起从长计议。”
“是。”
等卢姨娘一走,黑袍人撤下盖住头的斗篷,露出一张俊逸的脸。
钱瑾儒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眼神穿过窗棂看向远处。
那里是层层叠叠数不清的飞檐。
放眼望去,目之可及都是钱家的产业。
“钱家。终有一天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