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坐在一块平缓探入水面的石头上,末药轻捻起澡豆,细致地搓揉着,轻柔地搓着衣物。一旁,望月将刚洗净的衣物再次细细浣洗,眉头不经意间轻蹙,似有心事。大黑慵懒地趴在田埂边缘,偶尔抬头。
末药转向望月,见她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衣物,那份专注中透露出些许忧愁。忽生顽皮之意,她悄悄将手伸入清澈的水中,猛然间向望月弹去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望月猝不及防,她先是一愣,眼中闪过惊讶,缓缓转身,正对上末药那得意洋洋、满脸笑容的脸庞。
“望月,是不是又在思念意中人了?”
\"末药啊末药,你真是越来越调皮捣蛋了,\" 望月佯装嗔怪地白了她一眼,探身靠近一些,戏谑着意味深长地说,\"像你这样的性子,哪家儿郎敢轻易地将你娶回家中,怕是要头疼不已呢。\"
末药嘴角微微一抽,这话与某人昔日之言不谋而合,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我对此毫无兴趣呢。”稍顿片刻,她又添上一句,“倒是望月你,何时能让我们一睹你那心上人的风采?”说完,她自顾自地大笑起来,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高声呼喊了一声。
“月下寻觅,望月之心上人,你究竟身在何方?月华如练,我于此静候,愿君速来相见!”话音落下,山间回荡起一阵笑,如同夜风中摇曳的铃铛。
此言一出,望月又羞又急,再次倾身靠近,试图捂住末药的嘴,却不慎脚下打滑,跌坐在石上,脚边的木盆也随之滑落,落入溪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水珠四溅。
再看末药,她额间的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更显几分俏皮。望月自己亦是裙摆湿透,一片狼狈。两人相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忘却了摔跤的窘态,放声大笑。
一向沉稳的大黑突然发出几声吠叫。两人瞬间收敛笑容,警觉地环顾四周,山中隐约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末药迅速站起,循声望去,只见远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披甲执锐,疾驰而来,令人心生畏惧。她连忙俯身,急向大黑招手示意,大黑机敏地跳跃至她身旁。两人默契地向一旁的石矶后移动,隐身石下。
待马蹄声走远,末药和望月才探身而出,端着木盆往回走。那夜的惊悸仍在,她们默不作声,只顾着步履匆匆。走进住处时,才松了一口气。越过篱笆的缝隙,只见温嫂正于灶边忙碌,炉火映照着她的侧脸;云娘坐在檐下木墩上,双手在柳条筐中翻飞,细心地剔除粟米中的杂物。张医师悠然自得地坐在草亭之中,笔走龙蛇,不时望向一处,似有所思。
“我们回来了。”末药瞥了一眼院里,轻松地喊了一声。
“这两个丫头,果然手脚麻利,这日头才升了不足一丈,便回来了。”温嫂手持筷,暂停了手中活计,笑眼盈盈地望向她们。
“哪里哪里,不过是出门早了些罢了。”末药难得地谦虚起来,脸上泛着红晕。望月在一旁忍俊不禁,白了她一眼,随后自顾自地端着木盆走向晾衣处。
“云娘,看你今日气色大好,竟能外出走动,还帮忙做事,真是太好了。”末药走近云娘,将木盆搁在一旁。
“是啊,多亏了末药细心照料,每日不辞辛劳为我煎药。”云娘笑盈盈地望向末药。
这时,草亭中的张医师,悠闲道,“是啊,云娘,多亏末药及时为你止血……末药可是立了大功的。”
末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她转头看向温嫂,岔开话题道,“温嫂,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呀?”说着,她便凑了过去。
温嫂笑着从蒸笼中拾起一个金黄诱人的蒸饼,亲昵地塞进了末药的口中。末药笑得更欢了,对温嫂俏皮地眨了眨眼,满心欢喜地转身去继续晾晒衣物。
“末药。”
“医师有何吩咐?”末药一手忙着晾晒衣物,另一手轻轻撑着晾衣杆,回身询问。
“用过早饭,需末药代我跑个腿,送趟药。”见末药不解,他继续解释道,“我为北营配制了一些驱虫、解暑之药,你只须送至营门口便是,到时自然有人接应。”
“好嘞,没问题!”末药爽快地答应,又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不过,医师为何偏偏选我去呢?”
张医师不禁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放眼咱们这院子,也就末药你像只小虎,就算遇到狼群也毫不畏惧。”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末药张了张嘴,没再多说什么,继续晾衣。
“哪里的话,咱们末药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温嫂笑着打圆场。
二人沿着田边小径慢行,走出一里地左右时,忽见常山身着戎装,步伐矫健地迎面而来,看到末药和望月两人,欣喜地快步走来。
“你们二位这是去哪?”停在二人面前,常山憨笑着。
“我们正往那边北营送些物什。”末药笑着回应,指向不远处,那里隐约可闻军营中传来的阵阵鼓声,振奋人心。
“常山兄,你这是……”望月不解地问。
“我今日休沐,便告了假做些农活。”常山解释道。
“常山,那我们不耽搁了,改日若你得空便来药署找我们可好?”末药看了眼北营道。
“一言为定。”常山爽快应允。
两人边走边聊,没多久便到地方了。那高耸的门阙十分熟悉,门前设的拒马尖锐而威严,让人心生敬畏。末药放慢了脚步,略感惴惴,往后退了退,远离那些锋利之物。
两人放下筐子,透过缝隙好奇地窥视着营内。视线不小心遇上门口的宿卫,末药会吓得赶紧移开,低头盯着脚,一下一下地蹭着土。旁边的望月噗嗤笑出了声,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末药悻悻地白了一眼。
一队骑兵自军营深处疾驰而出,马踏地面发出重重的落地之声,与清晨河边所见的那队人马颇为相似。守卫们忙跑着推开拒马,让出路来。
马队过后,飞扬的尘土。某个身影浮现,自出走便很少想起。末药懊恼地,甩了一下头。难不成眼有了毛病,末药竟然看到了李穆之,他正朝她们而来。
“两位小哥,来,过来这边。”一名士卒跑了出来,向末药招手。
末药确认地再瞥了一眼前方,果然是李穆之。她赶紧拎起柳筐,走向阙楼一隅,转身之际才发现望月仍愣在原地,未及跟上。为了不引起李穆之的注意,末药只得先顾好自己,背对着他站定。
“张医师派我们二人来送药。”末药压低声音,恭敬地向面前的士卒说明来意。
“让二位久等了,方才有些琐事耽搁了。”士卒面露歉意。
“无妨,难免会有诸多变数。”末药一面客套着,一面想着李穆之,今日碰见他就是意外,如此想着也就如此说了。
李穆之骑行至门口时,他的坐骑突然一声嘶鸣停了下来,他忙牵紧缰绳,望向阙楼方向。吓得末药一颤,忙将柳筐递给来人,背对着李穆之,回身看向望月,压着声唤她。
“那位小哥,快来这边。”士卒略提高了声唤道。
恍惚的望月,忙拎起柳筐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