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临泽正倚着墙打盹,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
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困意瞬间消散,临泽撑着墙壁站直身体,正要破口大骂。
抬眼就见到谢南渊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他,临泽到嘴边的话立刻吞了回去。
“王……王爷,您怎么出来了?”
临泽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去看天空。
黑沉沉的夜空不见一点白光,只有零星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天也没亮啊,王爷怎么就出来了?
以往不是都快大亮了才出来?
难道是跟沈小姐聊得很愉快,上回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方才王爷进去时的脸色可不算好看,可把他给吓的。
谢南渊还沉浸在方才沈琼华的眼泪当中,心里感觉压着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并没有回应临泽。
临泽眼珠一转,笑着拍马屁道:“王爷果然厉害,沈小姐是不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依属下说,沈小姐也就是一时情急,才做出这等事情,这追姑娘嘛,王爷还是得宽容一些才是。”
至于他……临泽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了王爷将来的幸福,他也是牺牲良多啊。
谢南渊刚从思绪中抽回神来,便听到临泽的话,身形微微一僵。
方才沈琼华一哭,他都忘了他今日是来找沈琼华算账的。
可是……谢南渊脑中回想起方才她默默掉眼泪的场景,心似乎又被揪起了一般酸胀得厉害。
罢了,他一个七尺男儿怎好与一个小女子计较。
若是惹哭了,倒时还得他来哄。
只是知晓归知晓,心中莫名还是有些许不爽。
可这不爽不能对沈琼华发,也不能憋在心中,那便只有……
谢南渊冷冷地瞥了临泽一眼,声音淡漠道:“本王需要你来教本王如何做事?多嘴!”
临泽下意识要开口辩解,可谢南渊已经开口了,“罚你在这面壁思过,天亮了才许回王府。”
说完,不带一丝犹豫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临泽:“……”
一拳打在了墙壁上,接着……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
寅时四刻,天边微微透出些许亮光时,谢南渊便起身处理公务。
一直到了卯时一刻,临泽才晃晃悠悠地进了王府。
他眼下一片乌青,正想着回屋眯一会儿,却发现书房内已经点灯了。
临泽有些许疑惑。
怎么回事?
王爷往日这个时辰应当还在歇息才是,今日怎么就起身了?
他脚步放轻,慢慢走近,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
便看见烛光下,王爷正披着黑色的外袍,坐在桌案前,神情严肃。
谢南渊正看着手上的记录,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回来了?”
临泽走进去,点头应是,随即劝道:“王爷您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如今都是些琐事,晚些处理也来得及,不若再睡一会儿吧。”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
临泽虽然心里气谢南渊方才罚他,但也是真的担心谢南渊的身体。
白日要处理公务,晚上还不睡觉漏夜去沈府,便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了。
谢南渊却未置一词,转而朝临泽道:“眼看着天亮了,本王不困,不必再睡了,你去订一艘游湖的画舫,本王待会儿要用。”
临泽:“……”面无表情。
您不困,我困啊!
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沁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待眼中重新恢复清明,临泽便看见自家王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南渊嘴角轻扯,“你很困?”
临泽下意识想点头,可触及谢南渊眼中的冰冷,昏沉的脑袋立马清醒,飞快摇头。
谢南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那还不快去办。”
“是!属下遵命!”临泽应道,随即退了下去。
直到出了王府大门,临泽才摸着自己有些迟钝的脑袋,嘀咕道:“不对啊,王爷好好的订什么画舫?”
突然他一拍脑门,惊呼道:“不会是王爷邀了沈小姐一块儿游湖吧?”
临泽火急火燎地订了个画舫,便赶回府向谢南渊复命。
推开门向书案处走去,却发现半个时辰前还在处理公务的谢南渊此刻并不在书案前。
临泽正想着去找找,便听见内室传来了谢南渊的声音,“回来了?进来。”
王爷不是说不困吗?怎么又进内室了?
临泽顶着疑惑走了进去。
说是内室,其实很是简陋,里面摆放了一张软榻,一个衣橱,再无其他。
这是谢南渊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瑞王府的后院并没有女人,谢南渊一心扑在公务上,为了节省时间,索性在书房内放了一张软榻,晚上歇息也方便。
而此时,谢南渊却并未躺在软榻上歇息,而是站在了衣橱前,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面前清一色的黑色衣裳,满脸不满。
临泽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知道这位祖宗又是怎么了。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谢南渊斜睨着他,沉声问道:“为何本王的衣裳都是黑色的?”
临泽:“……”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临泽微笑开口道:“王爷,您不记得了?这是您亲自交代属下的啊。”
见谢南渊面露疑惑,临泽接着道:“您第一回上战场后,回来便让属下将您的衣裳都换成了黑色,说这样以后受伤了,国公爷就看不出来了,而且不似别的颜色沾了血就洗不干净,黑色洗洗还能接着穿,反正也看不出来。”
谢南渊紧蹙着眉,沉声道:“本王……说过这样的话……?”
临泽嘴角一抽,恭敬道:“您说过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南渊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向来不在乎穿着的人在衣橱里一阵翻找。
最终谢南渊挑出了三套衣裳,一套一套的试,让临泽帮着挑选。
都试了一遍后,问道:“如何?哪一件更好?若是不行,本王再想别的法子。”
临泽回想着方才都是黑色,款式都大差不差的三件衣裳,眉心跳了跳。
生怕谢南渊让他这么短时间就变出一套合适的衣裳,连忙指着中间的衣裳,道:“这件吧,属下觉得这件衣裳衬得您高大威猛,气宇轩昂,帅气,令人见之不忘。”
谢南渊书顺着视线看过去,眉目顿时舒朗,道:“嗯,本王也觉得这件不错,那就这件吧。”
临泽眼眸微闪,试探地问道:“王爷如此精心装扮,可是今日要与沈小姐一同去游湖?”
谢南渊听见这话唇角微勾,可是可快便又压制了下去。
他绷着一张脸,义正言辞道:“游湖确实是要游湖,不过那是她给本王的赔礼,至于装扮,本王哪里装扮了?本王只是想挑一件比较顺眼的衣裳罢了。”
说着,便让临泽伺候他更衣。
待穿戴完毕后,便吩咐临泽退了下去。
临泽缓慢地走着,关上门的前一刻分明看见谢南渊正对着铜盆里的水整理自己的发冠。
临泽眼角一阵抽搐,没忍住无声地呸了一声。
什么赔礼,他就没见过赔礼还得自己去准备的,不过是糊弄他的借口。
王爷怕是没意识到,他自己就如那开屏的孔雀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