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这么说吧。”陈澈没有在纠缠下去,“但我在枢密院战事的文书中看到,杨无敌的战败,使得东线失去主将,导致东线战事一直不顺。虽然大启最终取得了战事的胜利,但比计划拖延了十个月。”
“所以我觉得挫其锐气可能没错,但先帝不是这么计划的。”陈澈继续说道:“还有,我要确定是谁最后在舆图上添加了暗河,是薛千吗?”
“应该是吧。”谷雨完全不明白陈澈现在来纠结这些细节到底是为什么。
“你看看这份舆图,暗河的墨迹与周围不一样。我在想,如果是薛千的话,他应该可以拿到你们舆图房专用的墨,不会出现能让人发现的差异。”
连张承彦都看出端倪了。
听到陈澈这番话,谷雨意识到蹊跷之处。
他拿起舆图对着夕阳仔细看着,又凑上去使劲嗅,又蘸取茶水轻拭图中暗河的边缘。
“我们舆图房当年用的墨里都掺杂靛青,是我们自己绝密的配方。正面看就是墨色,侧面看去会有微弱的蓝色。这幅图中暗河的墨色没有带蓝,不过时间太久我闻不出墨的香,没法辨别,但用茶水化开后能闻到一丝儿花香,这可能是那种掺了香露的墨。”
“掺了香露的墨?”江随洲接了一茬,“女人才会用这种墨呢。”
谷雨摇头,“那倒未必。那时候大启读书人流行在墨中加各种香露。陈大人,您说这墨不是我们舆图房的,又有什么问题呢?他们可能随手拿了墨就画上了.......”
说到这里的谷雨忽然觉察出不对劲来。
“篡改舆图这样的事怎么会随手拿墨画上?”陈澈轻轻敲了敲桌子,“看来我想得没错。”
“什么意思?”
“这个墨色的问题,我们请教过不少制墨的师傅,不过他们都说你们枢密院的墨都是专门单独制作的,外头的人不知道。”陈澈说道:“如果薛千和杨波是在枢密院商议后下手绘制,那薛千应该用你们自己的墨,因为他身边就有,为何特地用了不是舆图房的专用墨呢?留下一个将来定会被发现的破绽?”
谷雨手颤抖着去摸酒碗,发现碗里空空,又去摸酒壶,也是空空。
“那,那他是故意留下破绽让以后的人发现?”谷雨想起那日杨枢密使和薛千两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不知道。”陈澈继续道:“但我觉得,故意留下破绽让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杨无敌战死,这份舆图大概就是遗落战场,它能回来纯属偶然。”
“那您什么意思呢?”谷雨觉着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我猜测,薛千和杨波绘制暗河的时候,不在枢密院。”
“不在枢密院?”谷雨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他们应该是在其他地方绘制了这条暗河,手边一时拿不到你们枢密院的专用墨,无奈之下用了其他的墨色替代。之前张承彦试了很多墨色,我让人一一看过,你们枢密院的墨色特别,绘制的人应该也是试了多次,才选择了这款墨来勾画。”
谷雨低头道,“这么说起来,我们当时时间紧迫,紧赶慢赶才在大军正式点兵前完成所有的舆图制作。”
“第二天下午宫里就来人取走了八份舆图,第三天早上就是点兵仪式。”
江随洲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等一下,他们着急去其他地方绘制,手边又缺少专用的墨,他们到底图什么?枢密使的屋子一般人进不去,他们没必要啊。”
“如果他们一定要在某人的见证下,或者第三人的指挥下,来绘制这份图呢?”陈澈皱着眉头说道,“不然我想不出其他理由。枢密院守卫森严又有专用的笔墨,他们偏偏选了其他地方,肯定不是地方的原因,而是人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
“我这么推测的。先帝的意思和战事的结果不符,他给的具体指示是什么目前没人知道。”
“再有,薛千和杨波的举动现在也不明确。”
陈澈起身说道,“行吧,今日就谈到这里,你若是想起其他事情就来刑部找我。”
陈澈和江随洲赶回刑部,白岭和罗勉还在整理文书。
“有什么发现吗?”
罗勉指了指面前泛黄的纸张,“有。”
“枢密院人事簿?你们把这个都拿回来了?不错,什么发现?”
“枢密院景元十四年的人事调动里有一处地方挺有意思。陶飞,枢密院都承旨,作为参军加入东路军。”
“对,枢密院必有人员在军队中。这个陶飞怎么了?”
“正常大战获胜归来,枢密院参战众人均加官进爵,再不济也能拿些金银赏赐。这个陶飞却在十四年初,也就是战事结束后没多久被枢密使杨波驱逐。”
“理由是妄议朝政。”罗勉说道:“这就有点儿奇怪了,再怎么说,他是战场下来的功臣,怎么就因为这点事儿就被驱逐了呢?”
白岭补充道:“我们已经让人去查这个陶飞了,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边李木子和靖白天师终于找到了毛道人曾经的座下徒弟云阳。
“靖白天师。”云阳恭恭敬敬行礼道,“难为您还记着我。”
“哎,前几日去了玄妙观讲经,发现那帮小儿都没有会炼丹的。可怜我的老毛,他最厉害的不就是炼丹么?”
云阳满脸悲怆,“可不是,但我们几个都被刘道明给赶了出来。要不是这家道观的观主曾受过师父的恩惠,我怕是要离开京城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
道微站在墙头得意地看着,要不是老子发力,你们怕是把京城掀起来都找不到这个已经改名老道士。
“我这里还有不少炼丹技法,我看那帮小道儿也没这个本事,我就都传授给你。对了,我已经在太后面前提过此事,到时候你就和我一起回玄妙观吧。”
云阳又惊又喜,没一会又犹豫道:“可我,可我曾打碎了御赐的铜镜,刘老道想要我的命来着......”
“有我在,你怕什么。”靖白天师一甩拂尘,“我问你几个事儿,太后在打听当年送到玄妙观的小公主,这事儿你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