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睡眠浅,听到外头有隐隐约约吵架声,就悄悄走出来,想看热闹,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刚刚他们两个吵架真是有意思,跟小孩儿似的。
江文华一个闪身走出了窄道,从背影看是真的很生气了。
方盈娣披着衣服,一个人呆呆地望着河面,随后头上就感觉到有人在擦她的头发。
她转头看去,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是夏老太,“老夏同志,你怎么大晚上也不睡觉啊?”
夏老太:“我要是睡着了,你不就没地方去了?走吧,跟我回去,我给你烧个热水洗个澡,你晚上睡我屋子,我跟我姐睡一晚上,你现在这样回去,明天就要生病了。”
听到这话,方盈娣就很想哭了。刚刚想死的时候不想哭,跟江文华斗嘴的时候也不想哭,可是在这种最脆弱的时候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温柔的话,这种话还是从夏老太嘴里讲出来的,方盈娣就觉得心里酸涩。
她想抱抱夏老太,可是又觉得自己身上湿,怕弄湿她的衣服,只好拉着夏老太的手,握得紧紧的,“谢谢。”
夏老太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难过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以后咱们就自个儿好好地活。”
方盈娣站了起来,用手擦掉了眼泪,重重点头:“嗯,好好活,我一定会活出个人样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从窄道出去,刚出去就看到江文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三人就这么撞见了。
见夏老太也在,江文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尴尬,把手里的毛巾往身后藏了藏,“那个......”
夏老太揶揄他:“刚刚还骂人家女同志,现在倒是巴巴地送毛巾过来了?”
江文华恼羞成怒:“老夏你大晚上不睡觉乱跑什么?”
夏老太:“我要是不乱跑能看到你们骂得这么精彩?还说什么冻死你不要脸的,诶~还不是担心地给人送毛巾,这毛巾看着还新的吧。”
江文华:“我才没有,旧的,是旧的。”
夏老太:“好好好。”
方盈娣抿着唇,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江文华是好心,虽然刚刚话说的难听,可还是挺关心她的,可能也怕她再想不开跳河,所以刚刚走过来的速度还很快。
她有些羞愧,刚刚还跟人家吵架呢。
“谢谢你,江同志,不过不用啦,我晚上去老夏同志那边睡,等会洗个澡就好了,你的毛巾我就不沾了。”方盈娣认真道谢。
江文华心里更别扭了,“哼,我还不想给你呢,本来就是要问你收费的。”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回家。
夏老太在背后悄声跟方盈娣说道:“他肯定口是心非。”
江文华恶狠狠转头:“老夏,我听到了,你不许说我坏话。”
说完,他的脚步就更快了。
方盈娣笑了笑,跟着夏老太回去了。
夏玉娥听到动静,看到方盈娣这个惨样子,也不敢问什么帮着一起烧水了,还给人煮了生姜红糖水,就怕好好的女孩受凉对身体不好。方盈娣这位女同志看着身体就瘦弱,等下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方盈娣心里有些涨涨的,她觉得江文华说得对,活着还是很好的。
第二天,乔怡醒来的时候,发现方盈娣不见了,急的她求大家帮忙一起找。
厂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夏老太和方盈娣以及臭着脸的江文华一起出现了。
乔怡小跑过去,看到她面色红润,责怪道:“小方,你大半夜跑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都要吓死我了。你去找我师父怎么不喊我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大半夜一个女同志独自出门多危险啊。”
方盈娣有些不好意思,想跟她说自己昨晚想不开,可也不想吓唬她,想了想她说道:“对,我就是有些难过,想听听夏同志的建议,我没什么长辈,所以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乔怡相信了:“那你下次大晚上的一定要喊我,两个人一起去总比一个人安全。”
“嗯嗯,谢谢你,乔怡。”方盈娣拉着她的手,感觉心里暖暖的,乔怡就跟小太阳一样善良,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孩子。
江文华仔旁边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女同志就是爱说一些酸不拉几的话,他都听不下去了。
走到半路,江文华心里怦怦跳,是被气的,他都救了她了,凭什么就只得到一句谢谢,亏死了,亏死了!
夏老太来到车间的时候,几个车间的年轻工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见到她过来,立刻围上来问昨天小方同志的事情。
可夏老太闭着嘴,一句话都不透露。
小同志们不放过她,一直磨着,夏老太没办法,只好问道:“你们觉得为什么这些父母都会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呢?”
“传宗接代呗。”
“男的就是好福气,一出生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很多东西。”
“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们,地位和爱都比不上。”
“我要是男的就好了,女的真是太吃亏了。”
夏老太这个车间大多数工人都是女的,所以大家愤愤不平。
夏老太听到他们的言论:“是啊,男的多好啊,可是也有坏的一点,如果他们想不明白,一辈子糊涂,那他们一辈子都挺好的,如果想明白了,其实也会觉得很不舒服。”
“什么意思?”
夏老太:“他们的父母爱的不过就是他们是个男的,而不是他们这个人。如果你们换个性别,他们也爱你,他们对儿子孙子的爱也不是无条件的。”
立刻有想得细的小同志问道:“老夏同志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是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因为爱男这个性别?”
“天呐,好可怕,那其实我哥哥弟弟们在我爸妈眼里不过就是个工具而已,传宗接代的工具。”
“那如果男的这个性别没有传宗接代的优势,是不是家里就可以男女平等了?”
“所以,我们要是想平等,就要让我们的兄弟没有传宗接代的功能?”
厂长一大早就来厂里了,想找昨天的那个事件的参与人一起开个会深入了解下情况,毕竟他也算是受害人。
可刚踏入夏老太她那个车间,就听到这老太又开始祸害女同志了,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不让男的有传宗接代的功能?
这像话吗?
厂长的脸又黑了,比昨天还黑,他没听到夏老太说话,只听到了女工们讨论的话。